第53章 以退为进的爷俩

小说:木子的北宋生活 作者:凡秀
    我们敬爱的张大帅终于到了东京汴梁,远远望着高大的城门楼子,张大帅险些哭出声来。

    这些天张公子只管低头赶路,从不抬头看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马背上跑。张公子活了半辈子没吃过这么多苦,之前一直在府里,西去的时候走走停停,有人迎来送往,郊游一样坐着大车美女环绕,日子过得很惬意。包括跟西夏人两场大战也没耽误他睡觉。

    夜袭他没露面,跟西夏人山谷血拼的时候他也没露面,打完了他伸头一看,娘咧,满山满谷的死尸,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流的战马踩上去都打滑,比夜袭战惨了十倍不止,张大帅当场就尿了一裤裆。

    催促着跑到南大营,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说庆州的贼兵要来,白天一战七百骑兵就几乎把西路军拼光了,庆州那上万骑兵再过来还不得连人一起吃了,张大帅二话不说就决定跑路,哥怂了,哥要回家。

    拿了点银子,叫上侍卫,想想不放心又挑了几十个会骑马的。卢秀才不走就不走,不走拉到。卢秀才说让他留个命令给木子,给西路军留个管事的,张公子马上就照做了。

    张公子跑的毫不留恋,心里想想确实对不住木兄弟,人还躺在那生死未卜呢,自己做哥的跑了,可没办法啊,大难临头各自飞,咱哥俩个人顾个人。

    张老相公看着儿子有点意外,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老相公的病在消息传来的当天就好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过得很舒坦,满朝文武包括官家都高看他老张一眼,谁能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徇私安排了一手儿子,竟然立下了大功。虽然有人说些闲话,但不管怎么样,西路军的主帅是张庆,功劳是跑不了的。

    把儿子叫进书房,让儿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他听,张庆是老实孝子,一五一十的全给老张说了一遍,事无巨细,包括跟歌女的荒唐事和清清三娘的事,抖落的干干净净。

    对自己儿子老张是了解的,才华不多,胜在忠厚老实,不会撒谎。听儿子全部说完了,老张靠在椅子上上眼睛细细思量。

    其实两场大战儿子除了顶着个主帅的名头,跟他基本没什么关系,但这事要分怎么说,你要抢功劳很简单,因为西路军的军卒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基本上都是张庆说了算。

    但是,抢了功劳真的好吗?未必,现在朝中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说,张庆没能力指挥这种大战,必然另有原委,包括东京百姓都犯嘀咕,强抢功劳之后呢?

    时间不长,老相公挣开眼睛做好了决定,“庆儿,你马上带着火树人头去枢密院,就说木子有领兵大才,你已全数交于他处理后事,你思念为父,提前回来,前面两场大战之事实话实说,不许一字隐瞒”。

    张庆连忙答应,又犹豫着问道:“父亲,这合适吗?”

    老相公长叹一声,耐心解释道:“庆儿,为官之道,首重取舍,切记一个贪字,以你的才能,若是朝廷升了你高官,让你去带兵,你能做好吗?”

    张庆大悟,跪下磕头道:“庆儿明白了,爹爹稍待,儿回来再来服侍”。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张庆明白了。

    你去西北为了什么?混功劳的!如实上报有功劳吗?有!

    贪功全揽在自己身上行不行?行啊。然后呢?朝廷相信你,给你个大将军让你带兵出征,你行吗?你自己能吃多少心里没数吗?想升文官?滚蛋你,连个举人都不是,也想混进我们队伍里来?

    朝廷不信呢?肯定不会给你高官,然后臭了名声,合算吗?

    庆州的战功张庆吃不下,不光吃不下还要往外推,你若是推,这功劳反而怎么都绕不开你,说下大天来张庆也是主帅。

    张庆刚要走,老相公突然道:“等等!”说完从桌上拿过一本奏折,提笔添了几行字,递给张庆道:“把为父的奏折带上,顺便递给政事堂”。

    张庆很想问问什么奏折,却终究没问,他对自己父亲无限信任,对自己这两下子也有数,就干个跑腿学话的。

    大宋分政事堂和枢密院,俗称东西两府,分管文武,两座衙门对门,倒也方便。

    张庆跑到枢密院交了火树人头,然后一五一十汇报工作。书记记录,你觉得没问题就签字走人。

    张庆说了。前面的事根本没我事,我就是打酱油的,打完仗我觉得木子比我强,就把事交给他了,我想我爹,就回来了。

    枢密院扛把子听他说完,笑着微微点头,让他先回去歇着。张庆又跑到政事堂把他爹的奏折交给老大人,说我爹让我送来的。老大人拉着张庆说了半天话,还问了张庆一些西北的事,张庆也按原话说了一遍。最后老大人送他到门口,让他给张老相公带好。收工,回家。

    回到家里又把经过跟老张说了一遍,老张问的很细,包括两位扛把子说话的手势动作都问了一遍,听张庆说完老张放心了,打发他回去看媳妇去了。

    当夜皇宫垂拱殿,还是那些人,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除了皇帝都是甲乙丙丁。

    皇帝手边摆着两份奏折,一份是枢密院的,张庆的口供,啊,不,是张大帅的述职报告。另一份是他爹的辞职报告。

    两份报告都很有意思,张庆的报告说庆州之战没我什么事。他爹的报告说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要申请退休。后面又补了两句,张庆才略不足,万万不能给他大官,看在我面子上,随便给他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行了,若是官职给高了,老张家就完蛋了。

    这还怎么说?你好意思说吗?所以满屋子的人都猛夸老张家爷俩。

    老大人道:“张老相公为国操劳大半生,一向忠诚勤勉,陛下当厚赐,不可冷了功臣的心。张庆才略或许不足,但为人忠厚可靠,还是堪用的”。

    一句话定下了调子,所有人都附议,老相公没什么好说的,本身就是帝师,除了年轻时为了陛下跟太后顶牛,一辈子老黄牛,从不得罪人,这么一个老好人你好意思挑刺?

    张庆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老相公给他儿子安排的差事刷点功劳,朝廷既没费心又没费力,大伙都同意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严格说起来庆州大胜张老相公才是首功,现在人家把功劳推的干干净净,你有话说?

    张老相公一手以退为进玩的炉火纯青,所有人都感叹这爷俩真厚道。

    张老相公退休的事大伙都有心理准备,退休待遇朝廷也有现成的规矩,很顺利就通过了。到张庆这犯了难为,张庆报告里说庆州之战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还真按没关系算?

    大宋这几年一直挺憋屈,好容易有一场大胜扬眉吐气,当然要好好宣传。好了,你给主帅安排一个芝麻绿豆官,合适吗?

    宋朝官职系统混乱的一塌糊涂,笔者还真研究过几天,后来发现费脑子,就不费那劲了。反正看书的也不指望这个研究宋史。你跟我挑刺也没用,这地方也不一定就是古代宋朝,也许是另一个时空的宋朝,也许是另一个星球的宋朝。就是图个乐子,你较什么真啊你。

    最后还是老大人拍板,张庆去兵部,官衔六品。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六品正好站在门槛上,看你能干就升一下,马上就是五品大员。不中用你就待到死,待遇也不低了。

    圣旨拟定,黄门去宣读,爷俩一个退休荣养,一个恩荫了个六品闲职。注意是恩荫官,张庆毕竟只是个秀才,能做到六品也算是万中无一了,所以是以恩荫的名头给的。

    也就是说是你爹的面子,跟你打仗的功劳没关系,这一套文官们玩的很溜,下次有武将打胜了这样的仗也想做个六品官的时候就啐他,呸!你爹是皇帝老师吗?

    爷俩接了圣旨在书房关上门喝酒聊天,老张是方正的人,书房是看书写字的地方,严禁喝酒玩女人,但今天破例。

    老张兴致很高,人生圆满了!而且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本来以为最多七品,没想到给了个六品文职,庆儿此生无忧了。最妙的是单位好,兵部啊,武事是枢密院的事,兵部基本就是个空壳子,根本就是不干活待遇好的铁饭碗啊。

    张庆也很兴奋,六品啊,大哥也是六品,二哥还是个七品,三公子一下子觉得家庭地位高了很多。

    老张看着有点兴奋过头的儿子,提醒道:“庆儿你记住,忠于陛下,莫多事”。张庆明白他爹的意思,就是让他啥也不干混吃等死,经过西北之行张庆更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忙不迭的答应。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先生这话差了,朕看庆儿倒是个可靠的”,原来是官家和皇后来了。

    官家是个念旧情的人,在那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好,老张跟他是有感情的,以前天天看着觉得没什么,现在真退下来了还有点别扭,老张是自己的老师,老师退了学生来看看也算尊师重道,所以大晚上的就来了,皇后来也没什么问题,私人拜访,带着媳妇看望长辈,显得更尊重。

    老张忙带着儿子来见礼,被皇帝挡住:“先生已经致仕,现在是朕的老师,不是大宋臣子了,不需行礼”。大宋君臣在私人场合的礼仪很随意,跪拜这种事只有在很特殊的场合才会出现,比如登基,驾崩,拜年,等等。

    四个人随意坐下,老张安排重新布置酒菜,本来就都熟悉,说话倒也轻松随意。

    官家和老张回忆一些读书时候的趣事,其实趣事并不多,官家从小性子老实,加上老张在身边耳濡目染,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又说到老张当年为了皇帝跟前太后顶牛的事,都颇为感慨。

    皇后和张庆倒是说的更多,其实皇后来主要还是为了听张庆说说虎子的事。张庆跟皇后详细说了虎子在西路军的点点滴滴,关于最后一战倒是没怎么说,一来张庆不在场也不太清楚,二来这种场合说虎子怎么死的也有点不合适。

    曹皇后听了张庆说的,跟虎子的信倒是很多地方都合得上,虎子的颇多趣事,倒也替他高兴。

    皇后道:“虎子的身份他们不知道?即便不知道好歹也是一营指挥使,他们都是属下,怎么能直呼小名呢?”

    张庆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只有刘四,大牛,木子几个叫,曹将军很是欢喜,还有个厢军叫周八斤的也要叫,曹将军不许”。

    曹皇后笑道:“虎子信里说了,说他四哥,牛哥,木哥如何如何,说周八斤也是好兄弟,但本事不够,所以不许他叫”,停了下又说道:“虎子说他木哥做菜好,回来后要跟他合伙开酒楼”。说着有点说不下去了,低头抹了一下眼泪。

    虎子在曹家地位并不高,若没这个二姑罩着更难挨,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可惜刚认识几个好朋友,却殉国了。曹家是将门,曹皇后也不是一般女人,将门子弟以身报国没什么稀罕的,曹皇后倒也没那么伤心。

    张庆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木子兄弟做菜确实一绝,臣平生仅见”。

    官家和老张两个老实人也没什么可聊的,早就住嘴了听皇后和张庆说,听到这里官家忍不住插嘴道:“奥?这木子还会这个?”。

    由不得官家惊奇,曹虎这个曹家旁支说了不准,张庆可不一样。张庆是老相公的小儿子,从小可没少吃过好东西,而且张庆在京里是有名气的,有人说他万般不会,只是会吃。张庆对京城甚至各地美食都如数家珍,是真有研究的,真能说出门道来,妥妥的美食评论家。从低调保守的美食评论家张庆嘴里说出平生仅见这种话可不容易。

    跟皇帝说话可不能随口乱说,张庆郑重说道:“陛下,木子兄弟做菜确实别具一格,而且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特别是做鱼汤更是一绝,色泽浓白,鲜香无比”。

    皇帝来了兴致,“守忠,让人去西路军传旨意,快些进京”,说完又笑道:“朕也想尝尝看”。

    皇后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官家确实好吃,这个老好人爱好不多,一是好书法,二是好吃。

    书法练习的挺勤快,结果天赋一般,也就那么回事。好吃更搞笑,抠门的厉害,什么都不舍得,光琢磨青菜豆腐,不用问,这是听到鱼汤了,毕竟鱼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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