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别说李烟和李恋，就算是铭哥儿的亲娘彭氏，如今也有些愣住。
铭哥儿自己肯定是编不出来这种话的，他的年纪能懂什么。如今想来，只能是他祖母真的那般说过了。
武安伯夫人说晏昇是大将军，却不说他是长安王。
也许，这正是在所有武将眼中最真实的一件事。
晏昇，或者说晏家对于武将们来说，就是将军，而不是什么长安王。
武将们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因此才更清楚长安王府对于大周来说的意义是什么。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心疼。
武安伯夫人自己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所嫁之人也是武将，孩子们从事的也是武将，自然就对长安王府的感情非同一般了。
长安王府的悲剧，可以说是让各家警醒的存在。
没有人会忘记他们的功绩，同样的，也没有人会只把他们当成是那些靠着祖上恩荫而富贵潇洒的王公亲眷们看待。
长安王府在武将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大抵总有人会因为某些缘故和二长安王府站在对立面上，但是他们却不可能因为这些而看低了长安王府。
而至于说武安伯府这样的家族，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便是把长安王府房子啊了一个应该受到敬仰的位子上的，也就是说，武安伯夫人这些话，也是他们的心底话。
只是没想到被才三岁大的铭哥儿给听去了而已。
而李烟几个人也是没想到，三岁大的铭哥儿居然这般聪明，能够把他祖母说的那些话全都给记下来，然后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又给他们复述了一遍。
起先的时候几个人都以为这是铭哥儿这孩子记岔了，便都逗着他玩儿，谁想到人家铭哥儿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压根没把事情给弄混，反倒是他们，在听了铭哥儿的话后，心里头多少都有些波澜。
李烟更是如此。
舅母说，晏昇是大将军，她对晏昇的评价很高。这让李烟感到高兴，同时心底又隐隐有些心塞。
这份极高的评价，是累计在长安王府各人的牺牲之上。
当年那场战事，几乎夺尽了长安王府生机。
哪怕到了最后晏昇再度封王拜将又如何，那整个长安王府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烟捏着帕子的手顿时紧了紧，她面上浮现几分笑意，“铭哥儿说的不错，小姑姑要嫁的，是大将军。”
是他们想茬了。
晏昇，本身就是大将军。凭他自己，不靠祖宗恩荫，他也该是这受人景仰的大将军。
李恋和彭氏没再反驳，甚至还从碟子里再给铭哥儿拿了一块糖，“铭哥儿真是聪明。”
似乎没想到大人们的转变来的这么快，铭哥儿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可还是飞快的把糖塞进了嘴巴里。
这下变成两只手都抓着糖了，李恋掂了掂怀里的小胖子，也跟着笑起来，对彭氏道，“铭哥儿教的真好。”
彭氏一笑，脸上酒窝明显，“这是祖母和母亲的功劳。”
她承认的很快，也没有什么推脱。
儿子本来就很聪明，教导也是祖母和母亲做的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烟更是再同意不过了。
等下了车的时候，还抱着铭哥儿走了一段路。
不过那小胖子可比刚出生不久的昭哥儿重的多了，李烟不过是抱了一小会儿，胳膊便酸的不行，只好又把铭哥儿送还给了彭氏。
安王世子府上准备了酒菜，今日便是要给远道而来的文策和彭氏一家接风的。
帖子下到了秦王府里。
秦王妃今日正如往常一般跪在小佛堂里礼佛，焚嬷嬷轻声推开门，提了裙边进来。
小佛堂里没有窗，只在案台上点了一盏宫灯，以此来让秦王妃能够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
其实也压根没有什么摆设。
只是案台中央供奉着一尊小小的佛像，边上放了一把太师椅，宫灯在一旁闪烁着诡异的光。
焚嬷嬷一踏进来，便被这佛堂里的阴冷气息缠上，一股子腐朽的味道顺着脚底攀爬到她脸上，那种令人反胃和不适的感觉涌上来，焚嬷嬷心底怦怦直跳，压住了那份想要逃离的冲动，恭敬地跪在距离秦王妃不远的地方，“王妃，今日武安伯府的二爷一家到了金陵，是安王世子和长安王一道去接的。”
秦王妃敲着手中的木鱼，她正念到最后一句经文，此刻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停下来。
焚嬷嬷知道她的规矩，也没再开口，只是跪着不出声。
木鱼被敲打的声音伴着香炉里燃起的檀香缓缓在屋子里弥漫开，焚嬷嬷低着头，放轻了呼吸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秦王妃才停了敲着木鱼的手，她把手中的东西放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无神地钉在焚嬷嬷身上。
“谁来了？”声音喑哑，半点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妃应该有的样子。
焚嬷嬷已经习惯了这份喑哑和迟钝的回应，当即又把消息再说了一遍。
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着急，只是低头等着秦王妃的回应。
“哦，”秦王妃点点头，视线依旧钉在她身上，“文家的二小子？”
“回禀王妃，来人正是文家的二爷，单名一个策字。”
“郑家，安王府，晏家，如今又有文家……还有个李家，大周的这些亲王贵族们，他笼络了多少了。”秦王妃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喜怒。
焚嬷嬷却不敢有所怠慢，立刻顺着秦王妃的话往后道，“金陵的周家，李家四姐儿嫁的明家，还有江南苏家，都是在世子阵营麾下的人。”
这么一数，如今这些贵族们，倒是有许多都投靠了秦王府啊。
秦王妃扯出一抹笑意，布满褶皱的脸上此刻这么一笑，徒然增添了几分令人惊恐的情绪。
焚嬷嬷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头，不敢再多看。
秦王妃哈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我管不了，他不是我儿子，我管不了。”她喃喃地道。
焚嬷嬷掉下泪来，“王妃，这么多年了，世子爷，他是个孝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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