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秦王世子也知道，有些话要点到为止。说的多了，便不好。
他说完上句，便端了茶。
晏昇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我娶不了。”
“为何娶不了。”秦王世子坐直了身子，“男未婚女未嫁，你比她年长九岁，可是却一直没有收人，也不存在你心里有别人的情况。况且，这么些年，我看着，你是上了心的。”
若说早几年，晏昇只是在当照顾一个小妹妹，那么从前年开始，晏昇便转变了些态度的。
秦王世子自己是过来人，他看得更清楚。
晏昇低头看着方才被自己一掌拍掉的那个桌角，心里头乱哄哄的，乱的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秦王世子见状，便道，“你是担心，你我起事，会影响到她？”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然立了太子，但是朝中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各地受灾严重，就连江南府，都快过不下去了。
而皇帝却满心只惦记着掀翻京中几个世家大族。这样，秦王世子他们的计划，应该也就是这些年了。
晏昇是主将，届时肯定是得在战场拼命的。
“总要成亲的，与其选一个不合心的，为什么不争取一下五小姐？”秦王世子给他也倒了一盏茶，“你觉得，不嫁给你，五小姐就能过的幸福美满吗？”
乱世将来，李烟不论是嫁给谁，都逃不开一场动荡。
晏昇听着秦王世子的话，越发沉默。
“你舍得吗？”秦王世子直直看着他，“我当年，舍不得。但是必须舍得。可你不必。你还有机会，既然如此，为何不去争取？”
屋子里静的很，暗卫们早已经屏息，这话，他们可不敢胡乱听！
晏昇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头脑发昏，他握着茶盏，在那碧绿茶汤里，看见了李烟的脸。
从小时候一个圆圆的团子，到如今的少女青艾！
他眼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一步步设计人，为她处理尾巴，看她恼过，也看她笑过。
不知不觉，李烟好像被人刻进了他的生命轨迹当中。
要是她嫁给别人了，会如何呢？
晏昇捏紧了茶盏，良久，才道，“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秦王世子松了口气，拍着晏昇的肩膀，笑道，“你总要自己去问问。”
问？怎么问？
晏昇如玉的脸上有些羞红，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种经历！
此刻那个玄甲军里人人敬畏的小将军，却有些踌躇模样。
看得秦王世子心底一阵舒服，好久没瞧见晏昇这般无助了！
“安王府的长乐郡主快出嫁了，安王世子妃要回京一趟，不如派你护送？”秦王世子弄着手里的折扇，眼睛一下一下瞥着晏昇。
晏昇喝了口茶，满嘴的苦意让他脑子里清醒了一些。“我得先知会她一声。”
秦王世子不可置否，对外头吩咐道，“取纸笔来！”
…………
信是五百里加急送到寻芳阁的。吴娘子一刻也没耽误，亲自送到了太师府西角门给水墨。
“这么快？”李烟看水墨拿了信来，便打发了屋子里的丫头们抱着团团出去玩儿，她翻身下榻，从水墨手里拿信拆了看。
本是一边看一边往书桌那边走着的，不想李烟忽然怔愣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水墨觉得奇怪，“姐儿？”
李烟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挪了步子，好容易坐在椅子上，视线紧紧盯着那信，脑子里划过的是上辈子晏昇的面容。
他那么好看，好看到提着嗜血的长剑，站在尸山上，也彷如谪仙。
李烟被他的副将送到京城，中山王府的人已经死成山了。
“你要的人，在里边。”晏昇瞧见她，收了剑，冷声道。
这是他们当时的约定。
她帮秦王世子，哦，不，那时候他已经是秦王了，总之，李烟帮他们做事，她对京城的熟悉程度可比他们谁都要多，这些大家族，内院里只要能撕开一道口子，便能透过这个口子，去做很多很多事情。
秦王需要这么一个人，了解各家内院，又知道该怎么做的人。李烟便送上门去，甘愿做他们手上的一把刀。
条件就是，她要亲手杀了中山王父子俩，还有李玥。
这些人对于秦王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自然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玄甲军攻入京城的第一日，便屠了城。
当然，屠的是那些世家。
城东最繁华的百官家府，血流成河。
李烟那时候没说话。她深深看着跟前的晏昇，看他沾满血迹的衣袍，看他紧抿着的双唇。
他们说，晏昇没有感情。
她也觉得，这个人没有感情。
但是没必要有什么交集，李烟收回目光，便跟着副将去了里间，去亲手了结她的那段孽缘。
再然后，是李玥那件事。
他亲自来见李烟，并且说会帮她杀了李玥。
可是李烟一直等到死，都没等来晏昇实现承诺。
他把李玥养在府邸里，就那么过了一辈子。
这么一个人，上辈子便仗着自己好看，骗过李烟一次了！
这辈子，还要接着骗她不成？
他居然敢说要娶她！李烟头晕目眩过后，心上便满是羞愤，他这又是打算怎么骗她？
水墨眼看着李烟坐在椅子上，脸色由煞白到红透，也有些吓到，“姐儿这是怎么了！”
“三姐姐什么时候入京？”李烟却忽的起身，问了这句话。
水墨不敢耽误，低头答了话，“安王世子妃今日便已经启程了，估摸后日就能到。”
李恋是长乐郡主的长嫂，长乐郡主出嫁，她肯定要回来的。
李烟把这信揉成一团，扔进了香炉里。
水墨看得心惊，姐儿可从没这样过！
“明日甄家是不是有赏花宴？”
“是……”可是李烟不是已经不打算去了吗？
“叫知书探云进来，我要准备明日的衣裳首饰。”
李烟的语气冷静的让水墨拿捏不准她到底怎么了，也不敢多问，低头出去叫了知书探云进来。
李烟坐在软榻上，看着丫头们忙碌，心底冷然，她不知道晏昇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她上辈子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辈子，她不要再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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