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件事,薛凝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大好。
也不知道是谁多嘴多舌的,说薛凝在马二公子出事之前去找他说过话。
这人闲来就容易胡乱说话,世人百张嘴,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百样都有些的。
薛凝也被这些流言蜚语给折磨的有些痛苦,这一年来几乎很少出门应酬。
李思也是怕李恋太早定亲了,要是男方那边出了点儿什么事情,他们还会怪到里俩头上来。女孩子,最重要的便是这名声了。
可是偏生姐儿们的名声也是很容易被玷污的。随人哪里随便说了句什么,也不管真的假的,总之有人信了,那姐儿的名声也算是不好听了。
“他们哪里管薛家姐姐的对错?只一句,她是个扫把星,你说,这和谁讲道理去?”李思觉得这是不可理喻的。
李烟也觉得,但是到底不能叫李恋现在害怕的内心能够冷静下来。
今日的事情对李恋这个年纪的姐儿来说,足够吓人了。他们是担心着自己会不会也落得安乐郡主这样子的下场的。
李烟也晓得,眼下要把李恋给劝明白了是不可能的,她就抱着李恋,回家的路上免不了说几句劝人的话。
李思也是不得不跟着一起安慰李恋。
姐妹三个回了家来,多少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安乐郡主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定在二月底,近三月的时候。
日子是钦天监那边挑的,说是宜嫁娶。
可是等到了那日,京城里却乌云压顶,眼见着倾盆大雨就要落下,原本放置在外头的礼数器具一贯都搬到了白家的正堂之内。
李烟这次做了安乐郡主的送嫁女儿之一。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要女方家的小辈来做才是。
只是白家人都没了,便只好由太后从各家的姐儿之中挑了三个人出来。
李烟和另外两家的姐儿比起来要稍微年长一些,也和安乐郡主比较熟,便被安排在了安乐郡主身边,陪她说着话。
桌上的龙凤蜡已经燃过了时候,火苗子越来越小,就好像在说今日这场婚宴不吉利一样。
那宫中来的女官叫人剪了三次灯芯子才给弄好了。
李烟把新灌了水的汤婆子用鹿皮裹好了,这才拿给床榻上坐着的安乐郡主。
“郡主快捂着手,仔细一会冻着。”
安乐郡主只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她今日是开了脸的,细腻白净犹如鸡蛋一般的面容上透露着淡淡的粉色,嘴上的唇脂鲜红艳丽,眼神却空洞的很。
“多谢你,”她僵硬的朝着李烟点头。
李烟抿了抿唇,没说话,就坐在她边上陪着。
“我想和烟姐儿说说话,你们能下去吗?”歇了一会儿,安乐郡主便对这屋子里的掌事女官说道。
那女官是无所谓的,反正,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也不是你能左右嫁不嫁人的。
她要说话,就给她说了好了,免得一会子还出状况。
那女官笑吟吟的应了是字,便带着人退出去,但是关门的时候,却留了一条门缝儿。
李烟把小凳子往前搬了搬,叫自己能靠近安乐郡主一些。
因为现在下雨耽误了时辰,她还没被蒙上红盖头,那绣了凤凰于飞的盖头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的桌上,而安乐郡主却没有看一眼。
一点儿也没有寻常待嫁新娘的羞涩与紧张。
她的眼神木木的,空洞,又了无生气。
“我刚来京城的时候,总觉得这里好的很。”安乐郡主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很轻。
李烟没应答,她知道,眼下安乐郡主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不需要做,只要听着安乐郡主说话就是了。
“京城里热闹,比云南府繁华,这里的姐儿们都穿着最新最好的衣裳,这里的府邸精致秀丽……可是,等到了冬日,我才发现,京城一点儿也不好。”
“云南府的树木花草从不会变黄凋落,就算这花不开了,也总有别的花。我在京城的冬日里,看不见那样的绿色。这里是死的,是空荡的,”安乐郡主缓缓地说着话,每一个字,都吐的很是清晰。
“像我的心一样,”她用手指着心口处,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李烟,“烟姐儿,你知道什么叫做心死吗?”
李烟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她知道什么叫做心死。
上辈子,李烟已经体验过了。
可是安乐郡主显然是不想听李烟的回答的,她只自顾自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着,“之前总听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我不信。如今想来,老祖宗千百年留下的话,一定是有它的道理。我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心死。”
她的手缓缓从心口处放下,跟木偶一般。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在这京城里,也不认识谁。当时,他们要给我选送嫁女子,我便和太后娘娘提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安乐郡主小声道,“我谁都不认识了,你算是,我在京城里,尚且有些交情的人。”
“我这个人不吉利,要你做送嫁女子,多少有些不好。只是,我太想在离开大周之前,身边有个算是熟悉的人陪着了……”安乐郡主说的可怜。
李烟听得心头酸涩不已。
安乐郡主做错了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做错,做错的,该是上面的那位才对!
这样善良的姐儿,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会想着,不想叫自己牵连了谁去。
李烟握住了安乐郡主的手,仰起一张小脸来看着她,“白姐姐,不要说这些。我来送你,也是甘愿的。只一样,哪怕到了关外,有什么不好,也要坚强些。白老将军,也会在天上看着姐姐的。”
李烟不大会安慰人。
尤其是现在,好像不管说的什么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安乐郡主笑了笑,“是啊,要活下去,总要活下去的。”
不活下去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等出了关外,她便只有只身一人了。
李烟没再说话。
外头女官敲门来催,“郡主,雨停了,咱们该上路了。”
接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她们把李烟从安乐郡主身边挤开,给她盖上盖头,然后便有人扶着安乐郡主,慢慢朝外头走去。
李烟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云还没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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