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昇离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是几日之前，李烟觉得自己一定巴不得如此。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心底有些难受。
苦涩又无奈的感觉缠绕在心上，叫李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南方战役的惨烈胜利，让整个京城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各家各户的宴请都被推迟，老天也仿佛为这事儿哀伤，接连下了三日的雨。
李烟推开窗往外看，那水榭亭台都被笼上雾气，灰蒙蒙一片，让人心情也跟着低沉许多。
“姐儿，外头有消息了！”抱画一路小跑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激动的红晕。
李烟啪地关了窗户，把边上睡觉的团团都吓了一跳。
“快说，”李烟往前挪了挪身子。
“皇上下了旨，说长安王督军不利，对局势判断错误，以至于我军损失惨重，按律该削职数罪并罚。但念在长安王一脉乃大周的建国功臣，劳苦功高，故此，只削去长安王府世袭爵位，改为三代袭爵，收长安王府丹书铁券及兵权。”
皇帝的圣旨上肯定说的不只是这些东西。
但是抱画只能尽量把这些重点给记住了，现在来复述给李烟听。
李烟听着，脸色沉重。
皇帝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长安王固然有错，但是，也是为了大周牺牲的。
人的尸首还没运回来呢，你就着急忙慌的要数罪并罚，最后再美名其曰的来个削爵，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这假惺惺的模样真的叫人觉得恶心。
“这……陛下是不是太过了。”知书不懂这些，但听着都觉得，这份圣旨是不公平的。
探云也是一脸地莫名，“好端端的，这怎么能削爵？”
就连丫头们都知道这事儿不该如此，可偏生皇位上那个人不知道。
李烟忽的笑起来，“那可不是，那一贯都脑子不清楚，他要是办了一件稳妥事儿，可就不像是他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知书忙冲着李烟摇头。
李烟咽下心底的怨气，也知道不能再多说这些了。
“还有呢？”她一手拍着胸口，一边问着抱画。
“老王妃给晏小王爷…….请旨，让他到金陵的军队去。陛下已经同意了，明日就启程！”
李烟这心底突突的。
晏昇的离京来的如此之快，她从上次在猎场见过晏昇以后，便都没能和他联系上了。
这几日晏昇消沉的很，李烟让水墨递过去的信，他也没给李烟回过消息。李烟也是从明玉那边知道的点滴消息。
文策多日上门找晏昇，都没能见到本人。于是只能从长安王府那边得到一些消息，说晏昇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
要不是老王妃和王妃轮番去劝着，只怕他都不会踏出门来。
皇帝的圣旨下了以后，晏昇便要开始着手准备去金陵的事情了。
“水墨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李烟挥手，叫了其他的丫头们下去。
“姐儿，”水墨已经习惯了李烟单独叫自己留下，眼下便到了李烟跟前去，等着李烟的吩咐。
“我想见见晏昇。”
水墨这次没有迟疑，“追风说了，主子明日午时一刻，将从雁北门出发离京。”
“那就明日出去。”李烟醒过来这半年，整个人成熟的很快，太师府上下没有人小看了她。
至于跟在身边伺候的丫头们，就更是不敢把李烟当成小孩子看待。
水墨跟了李烟这段日子，早已经清楚了她的性子，她说要去，就一定要去的。
而且……主子明日就要离京了，水墨也放心不下。
长安王府出事以后，水墨的担心和着急也并不少。只是她不能擅自离开李烟身边，因此便只能悄悄和晏昇的侍卫联系。
得知晏昇的近况不好，水墨心底也一直揪心着。
正好明日一起出去看看。她是不能随着晏昇离京了，可，再怎么样，也要送送主子的。
水墨和李烟都没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团团哼哼唧唧的声音。
李烟伸手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揉着它的脑袋。
小家伙蹭着李烟的手，撒娇一般。
李烟看着它，就仿佛看见了那日的晏昇。
也是这样，叫人可怜。
她心疼晏昇，也心疼，整个长安王府。
第二日，李烟找了李思和李恋给自己打掩护，说要上街逛逛，因为她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文氏正担心她会不会憋坏了，眼下正好听见她们三姐妹一起出门，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
李烟又借着去看看自己铺子的借口，和李思李恋分开。
其实她带着水墨，到寻芳阁找吴娘子，重新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偷偷出城去了。
近十月的天气已经转凉许多。李烟对今年的夏天没什么映像，脑子里只有秋风萧瑟。
京中的银杏都黄了叶，一树一树的叶片掉落，仿佛要把过去都给掩盖。
李烟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古道上车马络绎不绝。
雁北门，十里长亭。
文策抱着晏昇，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事就告诉我。王府那边，我也会帮忙照看。”
晏昇如玉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潇洒不羁。
但是也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对于文策的安慰，晏昇只是嗯了一声。
文策叹了口气。
从王府出事以来，他就没听晏昇说过话了。
这人像是一夜之间转了性子一般。
沉静的叫文策觉得可怕。
“回去，”晏昇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太阳，“我该赶路了。”
文策锤了他的肩膀一拳头，“你就这么嫌弃兄弟？”
晏昇摇摇头，“回去，叫人知道你来送我，不好。”
文策一听这话就急眼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几乎是跳着说的，“怎么不好？哪里不好了？我文策送兄弟出京，这也不行？谁要去上头告我！小爷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晏昇静静看着文策，忽的，笑了起来。
像这秋日里忽然盛放了一朵桃花，灼灼妖冶。
叫人稀奇。
文策也不叽叽喳喳地叫了，他放下手中的拳头，默然道，“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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