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送秦元久回大院, 敖丙并没有跟着?进?屋凑热闹,把人送到院门口就把车停下?了。
“去,给?你半个小时, 然?后我再送你回公安局。”敖丙冲着?秦元久摆摆手笑道。
秦元久还不等敖丙说完呢,已经推开车门跳下?车就往院里冲了。
敖丙哑然?失笑,认识秦元久这么久,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局长这样紧张急切的失态模样。
秦元久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家门口,可到了家门口他忽然?又停了下?来, 在门口踟蹰徘徊了半晌,竟是生出了几?分胆怯来, 一时间竟然?迈不开腿踏过这张门槛。
他怕,期待这么多年的孩子,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在门口杵了半分钟, 正好屋里保姆阿姨要出门扔垃圾, 刚走到门口就跟门外徘徊的秦元久撞了个正着?。
“先生回来了?您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啊?”
阿姨吓了一跳, 看清站在门外的秦元久之后,这才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正要绕过秦元久把垃圾扔出去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阿姨的脸上聚满了笑意,回过头来冲着?秦元久道,
“太太今天在家没去上班呢,先生您进?去看看。”
阿姨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秦元久是干刑侦调查工作的, 能听不出来阿姨话里的古怪?
他心下?顿时一震,知道敖丙的判断没错,跟受到了鼓舞似的, 他猛地就往屋子里冲。
“媳妇儿,媳妇儿!”一进?屋,秦元久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大喊。
客厅里坐着?不少人,除了秦家二老之外,他岳父岳母也来了,沙发上还坐着?他老姑和大舅子的媳妇儿,一屋子人都在笑意盈盈地围着?他媳妇儿打转,脸上一个个都洋溢着?激动与喜悦。
见秦元久跟个炮仗一样冲进?屋就大喊大叫,秦父率先就不乐意了,抬起头来就一脸严肃地呵斥儿子:
“喊什么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吓着?你媳妇儿了怎么办?!”
秦元久哪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秦父训斥,他也充耳不闻,只一双眼?睛紧
紧盯着?自家媳妇儿,期待又忐忑地问道:
“媳妇儿,我——敖老三?说,咱家很快就要办酒宴客了,是不是……”
林秀桐倏地抬起头来,秦元久的话让她吃惊不小,因为怀孕这事?儿她也是刚刚才知道,除了家里这几?个人,其他人她都还没来得及通知呢,怎么敖丙那边倒是先猜到了。
不过想到当初丈夫对这个年轻小兄弟颇为信任,坚持让这人上家里来做法,林秀桐就又觉得这事?儿那人会率先知道太正常不过,毕竟就连他们的这个孩子,都是那位想方设法帮他们争取来的。
林秀桐将手里的化验单递给?了秦元久,笑道:
“这两天我老觉得肚子有点坠坠的不大舒服,本来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着?凉了,结果今天早上跟妈随口一说,妈就心生怀疑,非要拉着?我上医院去检查,没想到去了医院她直接就带着?我挂了妇产科,然?后医生就让我去验血。”
秦元久接过化验单一看,什么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值他都顾不上看了,就看到化验单底下?一个红章盖着?“确诊怀孕”四个字,这四个字,让秦元久呼吸一窒,然?后血液腾地一下?就沸腾起来,整个人激动地抓着?化验单直发抖。
他变成?了一个结巴,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媳妇儿……你感觉好不好?肚子还疼吗?医生……医生怎么说?要不咱们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一下?……你别?站着?了,我看你站着?就眼?晕,你坐下?再说话。”
看到秦元久这傻不拉几?的反应,林秀桐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医生说肚子有下?坠感是正常反应,还不到四周呢,现在还是个小豆丁,正常吃喝拉撒睡就行,只要不剧烈运动,站一站没什么要紧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这孩子毕竟是这一大家子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所以不光秦元久紧张,秦家林家的这些人都紧张,这不一接到消息,林家那边包括林父林母还有林家大二媳妇儿都心急火燎地赶来了,秦家这边秦家老姑也跑来了解情况,大家都对这一胎相当重视。
“元久紧张也是正常的,他提醒的对,你也别?
觉得怀上了就万事?大吉了,还不到三?个月,千万要小心点别?大意,这段时间你这工作就别?干了,跟单位请假,直接在家休养,好不容易怀上,一切都以孩子为重。”林母忍不住替女婿说话。
林秀桐能不知道轻重?这些年她为了孩子折腾了多少法子,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和重视,早在医院那边拿到化验单后,她就已经跟领导打电话请假了。
她的工作是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就安排好的,后来秦元久转业回了地方公安局,她也就跟着?调过来了,单位是个清水衙门,但相对也清闲,平时点卯打卡在办公室坐着?整理一下?资料,基本上也没什么好忙的。
更何况她手底下?还有两个小年轻卯足了劲儿想要往上爬,林秀桐这边一休假,正好可以给?这俩小年轻表现的机会,两个小年轻对林秀桐请假并且接手她的那一部分工作完全没意见,所以她请假的事?儿,单位很快就同意了。
秦家和林家两边为了孩子这事?儿这些年也跟着?操碎了心,现在媳妇儿(闺女)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两边老人都激动得不得了,若不是胎现在还没怀稳,这四位怕是恨不得立马就掏出手机来给?各自的亲朋好友打电话广而告之了。
“这事?儿最大的功臣还是敖丙那个小年轻,没想到那小伙子年纪轻轻的竟然?真有这样的本事?,若不是他帮忙,只怕咱们想再多的办法都是在白折腾,你们夫妻俩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个小伙子,可不能接受这么白白受了人家的恩惠!”
秦老爷子立马就想到了那个有点邪性的小年轻,忍不住冲着?儿子叮嘱道。
秦元久有心想说,当初您不是还不信我这个朋友,觉得人家是装神弄鬼的骗子,对这玄学一道相当鄙夷吗?怎么这会儿您就倒戈了?这态度变化也太快了?
林家人还有秦元久那位老姑却是听得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秦老爷子提到的小年轻是怎么一回事?。
“亲家公,您刚刚说的那个敖什么的小伙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怀孕不是自然?受孕的吗?怎么还扯上外人了?这个人给?他们夫妻俩帮了什么忙?
”林母焦急问道。
这屋子里也都不是外人,秦老爷子也就不打算遮遮掩掩地隐瞒了,将当初秦元久认识了敖丙这个小后生,然?后意外得知了这人是玄门的修道之人后,请人帮忙做法破除身上的罪孽,了却了当初秦元久在部队的一桩旧事?之后,夫妻俩才顺利怀孕的事?儿说了。
“按照那小伙子的说辞,元久夫妻俩这么多年不怀孕,与当初这小子出任务不小心误伤无辜有关,那几?个被殃及的受害者?死?后未曾得到安抚,怨气?就一直在纠缠着?他们夫妻俩,自然?就无法成?功受孕。”
“老实说我们夫妻俩当初听了这个说辞只觉得荒谬,以为他们夫妻俩是想生孩子想得魔怔了,居然?连这种人的话都信,差点没把那小子当江湖骗子给?打出去。”
“但这事?儿也是神了,那小伙子登门做法,这事?儿拢共才过去了一个来月,没想到居然?真的就怀上了!”
秦家二老至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儿媳妇那张确诊怀孕的化验单,人都是飘忽的状态,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别?说秦家二老了,就是林家那边的人听了这事?儿,也觉得太邪乎了,破除迷信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事?儿?这个姓敖的小伙子是什么来历,真这么厉害?该不会是误打误撞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林家的人很明显有些怀疑。
倒是一旁秦家老姑,在听了他哥的这番描述后,忽然?脑中有什么一闪,蓦地开口道:
“这个敖丙,是不是就是最近比较火,上次在闽城发现了那个锰结核矿的那个网红主播?”
秦元久朝着?他爸那边看了一眼?。
差点忘了,上回他小姑一大早地打电话给?他爸,让他爸帮忙牵线搭桥请敖丙帮忙给?上面?递话要参与竞标,这事?儿看样子就连他老姑都有所耳闻,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听小姑说的。
秦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和心虚地点头道:
“就是这个小伙子。”
秦家老姑可比秦家小姑精明多了,她能不知道秦父为什么不自在么?她那个小妹,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当年
家里老父老母去世得早,是她跟秦父姐弟俩辛苦拉扯着?小妹长大的,可小妹自从嫁到京城之后,什么时候瞧得起老家的这些人了?有点好事?儿从来不会想到娘家人,倒是碰上需要娘家人搭把手的时候绝对不会不好意思开口。
也是秦父一个大男人的不好跟自己的亲妹子计较,所以经常在被小妹挤兑了之后还掏心掏肺地对小妹好,要她说,那就不是个知道好歹的,再怎么掏心掏肺也养不熟。
反正秦家老姑算是烦了也看透了,这几?年慢慢地她也学会了小妹敷衍娘家人那一套,人做初一她就做十五,小妹不是看不起她吗,那她也懒得搭理那一家子了,平时打电话她就接,那边说什么她只当耳旁风,要找她帮忙她直接就说没能力帮不了,反正她也没有求到京城那边的一天,就这么不咸不淡处着?就挺好。
不过这小妹也真是够有意思的,为了个锰结核矿脉的开采权,七拐八绕连娘家侄子的朋友的主意都打上了,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当着?林家人的面?秦家老姑不好直说,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林家的人走了之后,她一定要私底下?拉着?侄子这夫妻俩好好耳提面?命一把,年轻人脸皮薄不懂得拒绝,可别?让这夫妻俩被小妹那一家子给?利用了,京城叶家想要走捷径,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没道理让她侄子来填这个人情窟窿!
敖丙在门外等了二十多分钟,就看到秦元久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地出来了,好家伙,回去一趟,这家伙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那蠢兮兮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了。
“看看,看看,我闺女的第一张产检化验单!我用手机拍下?来了,我要专门建一个相册把这些单据都存好,留作纪念将来等我闺女长大了再给?她看!”
一上车,秦元久就把手机里的照片点出来给?敖丙看。
敖丙笑了笑没说话,秦元久却化身成?了话唠,一路开始嘚嘚地说起了他有了闺女之后的各种建设性想法。
比如要赶紧联系装修队,把家里三?楼的影音室和健身房打通做成?儿童房和玩具房套间,将来给?她闺女打造一个粉粉嫩嫩的儿童乐园。
比如他要
尽快了结了手头的这个案子,然?后休年假去报班上课,学习产前培训以及产后护理,恶补一下?分娩生育以及带娃的理论知识和实操模拟,科学养胎,积极当奶爸;
再比如,孩子出生之后酒席怎么安排,洗三?礼的规划以及孩子周岁的设计,最后甚至聊到了孩子上学之后他要送孩子去学个散打还是跆拳道,他秦元久的闺女从小就练就强健的体格,让那些不怀好意的毛头小子谁也不敢打他闺女的主意!
到后面?越扯越离谱,连孩子的早恋预防,职业规划,人生理想等等都被秦元久给?聊到了,听得敖丙嘴角直抽抽,虽然?他能够理解这位年近四十初当奶爸的老父亲激动又急切,恨不得将内心的喜悦昭告天下?的心情,可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
敖丙感觉自己这一路上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等到把秦元久送到公安局之后,他脚下?油门踩得飞起,一打方向盘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生怕再被秦元久拉着?唠嗑个没完。
还是让这位去霍霍他局子里的那些同事?领导上司,他实在是不想再受到秦元久的荼毒了。
不过,秦元久的这个精神饱满激情昂扬的状态,还是让敖丙替他感觉到高兴。
当然?,秦元久这一路的唐僧念咒,对敖丙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母胎单身上万年,到这个新世界才刚找到女朋友的东海三?太子,在此?之前从来没思考过结婚以及生孩子的事?儿,可这回看到了秦元久的表现后,他对于“孩子”这个陌生名词,竟然?莫名的生出了好奇与新鲜感。
所以回到家后,他忍不住问金宝珠: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有想过以后打算要几?个孩子吗?”
金宝珠:???
一脸的黑人问号脸。
他们俩好像才确定男女关系不到俩月?这就跳到生孩子的话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敖丙也是在问出这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他这具身体貌似才二十出头,而金宝珠才二十岁,人类的寿命哪怕很短暂,但这个年纪也不过才刚刚成?年,结婚生孩子这种事?儿,现在讨论未免也太早了点。
而且,这时候敖丙忽然?又想起来
一个问题。
修者?的修为越高,越往后就越难受孕,他是想要淬炼金宝珠的灵根,并且让她那枚本命珠与身体融合的,到那时候,金宝珠必然?也要走上道修这条路。
龙与锦鲤的结合,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真孕育出一个孩子来,那恐怕也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想到这儿,敖丙的心底里竟然?隐隐地生出了几?分微微的失落来。
见敖丙露出失落的神情,金宝珠更加纳闷了,不知道敖丙这是哪根筋搭错了,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想要成?家了?
虽然?说金宝珠对于还没毕业就领证结婚这种事?儿并不算多排斥,但敖丙都还没给?她求婚呢,该给?的仪式感都没给?,她是绝对不会稀里糊涂答应的。
金宝珠气?鼓鼓地想着?。
敖丙还真不知道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居然?让金宝珠以为他是迫不及待想结婚了,不得不说,他今天受秦元久的影响,差点被这位新手奶爸给?带到沟里去了。
但生孩子的愿望暂时是没法实现了,敖丙只能将他当奶爸的情感寄托在养宠物?上,想到这儿他忙不迭地进?了卧室,恒温箱这段时间一直都开着?,逼水兽卵就在那箱子里面?呆着?,不过孵化了快一个月了,这只小崽子还没有半点碎裂破壳的迹象。
养娃这事?儿急不得,但另外的事?儿却不能一直拖着?了,敖丙掏出手机来给?高宇那边打了电话,让他晚上带老掌柜上家里来一趟。
“画我已经带回来了,你问问陆掌柜,他要不要亲眼?看看这幅画,要看的话晚上就过来,不然?我明天一大早就联系故宫博物?院,把画交上去了。”敖丙冲着?高宇说道。
高宇一听这话,哪里还能等得到晚上?别?说是他了,其他三?个甚至陆掌柜都坐不住了,一行人直接就从古玩街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敖丙所在的小区那边赶。
敖丙完全没想到这些人来得这么快呢,他这电话打完还不到半个小时,这些人就已经到他家门口了,这怕是坐了加速器来的?
“坐,我去把画给?你们拿来。”虽然?东西就在须弥芥子里装着?,但敖丙
总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敖丙这边进?了卧室,那边陆掌柜和高宇几?个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到底还是顾忌着?行业规矩,没跟着?敖丙进?屋。
不过等到敖丙把一个长盒子拿出来后,几?个人就再顾不上讲什么规矩了,齐刷刷地凑到了茶几?前,眼?巴巴地等着?敖丙开盒子取古画。
敖丙在茶几?上铺上了干净的绒布,这才将这幅《金山胜迹图》摊开来放在了茶几?上。
高宇几?个虽然?不学无术,到底是从事?古董这一行多年,对古董文物?还是很谨慎和尊重的,几?个人凑到茶几?前观摩时都认认真真地戴上了手套。
不过,就算是这几?个每人手持一枚高倍放大镜,仔仔细细把这张画从左至右看了个遍,四人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指望这四个学渣发表什么高见,那是想都不要想。
倒是陆掌柜,从摸上这幅古画开始,他的情绪就相当激动,连当年俞老爷子临摹的那幅赝品都能让他那般痴迷,就更别?说这幅真迹了。
老先生盯着?这幅画一点点看,足足伏案埋头研究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看得眼?睛干涩实在是撑不住了,才终于放开,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闭目休息。
半晌后,老爷子才幽幽叹道:
“俞家那位老祖宗,当年很多人都称赞他是古画作假界的鼻祖,他临摹出来的作品,完全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要不是当年时间太紧急,他准备的仓促,替换陈璧君的那幅临摹画作使用的纸和墨不对,让东洋那边的鉴定师察觉到了猫腻,只怕那幅画真有可能会被东洋人当成?真品珍藏了。”
“后来这位老祖宗凭借记忆临摹出来的那一张,到我陆家的时候,真的也让我惊为天人,那时候我痴迷这幅临摹作品,觉得这位俞家老祖宗的书画入木三?分,能力比之那位唐寅本人亦不相上下?。”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临摹的画作再怎么像,也学不会画里的个性与风骨,那位唐寅的风流随性,就是我那位俞家老祖宗怎么模仿都学不来的东西,哪怕他临摹这幅画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国家珍宝,但他自下?笔那一刻起,临摹的画作就落了下?乘,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作假的痕迹再怎么遮掩,也不可能做到一点破绽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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