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早鸡鸣时分,应硕睁眼醒来,打算起夜。
他凭感觉站起来,弓着身子勉强没被撞到头,正抬腿跨过姜棠的身子去床边,哪料她忽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右大腿。
霎那间,他身子僵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进退维谷。早知道她有乱抱东西的习惯,就该她睡里边!
站着到天亮,不是不可以,就是费腿;轻悄悄地抽出腿去,他也试了,但凡他有一丁点想逃的动作,她就像抓犯人一样死死抱住,绝不给他逃之夭夭的机会!
这般僵持下去,只会落得个尿裤子的下场。尿裤子,此断不可为也!
应硕屏息凝神,拔腿而出。
姜棠翻了个身,呢喃着:“好香。”
好香?是说他沐浴时用了香胰子擦洗全身很香,还是梦见美味佳肴流口水?
他没时间细想,快又准的到了床边,弃房里的恭桶而不用,打开房门直接奔向茅房。再躺回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思绪纷扰,屡屡翻身。
姜棠被吵醒,揉着酸疼的眼皮,问:“少爷,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没有。”
天还未亮,才刚鸡叫而已,姜棠追问:“那你怎么不睡?”
“姜棠,你在建阳老家有没有跟人订亲?”应硕半坐起来,试图在一片漆黑中看清她的脸色,却是徒劳。
“没有。”姜棠一口咬定,又反悔了:“有刁民要把我送给县令做妾,算么?”
做七品芝麻官的妾室,姜棠岂会在县令
夫人面前做小伏低?只怕这也是她不远千山万水逃来京城的苦衷。
“当然不算。”应硕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那我举荐一人当你的丈夫,你意下如何?”
“谁?”姜棠下意识反问。
“我。”
“少爷,大清早的,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好好想想。”
姜棠本就没睡醒,嘴里嘟哝了几句“应侍郎怎么会看上我”,便又睡着了。
重听到她均匀的呼声,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碎裂殆尽,他想不到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也带着笑意入睡了。
待鸡鸣狗叫马嘶人闹的杂音吵醒了两人,应硕好话不说第二遍,姜棠又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梦,不论一日三餐还是坐船,都离他远远的,以免自己被他貌比潘安的容颜迷住,夜里把持不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九月初七晌午时,一行人到了杭州府钱塘县,兵分两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六人去县衙调取石女案卷宗,誊抄赵立仁及其父母的口供,并去县衙问三人案件详情,顺便调查李赫和朱益群所犯案件;应硕和姜棠则去打听给刘翠红验尸的仵作,是否下葬,能否再开棺验尸等事。
在渡口,沿路摆着大小轿子马车驴车牛车等。应硕出钱雇了一辆最为宽敞的马车,邀姜棠一起坐进马车,详谈可能面临的种种难题,再想应对之法。比如仵作不肯出面,街坊邻里总有人看过刘翠红的尸首,也
能详陈一二;刘翠红是外嫁之女,死于非命,又害得丈夫和公婆锒铛入狱,只怕赵家合族上下不会允其葬入祖坟,是否有稳妥人扶她灵柩回乡安葬等。
孰料,到了赵府,家丁一听刘翠红的名字,便不耐烦地说:“那个贱人被打捞上来后就火化了,骨灰撒进了钱塘江了。况且,县令早就结案了,你们问她的事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仔细我报官抓你们。”
言罢,两扇门被从里推着关上了。
姜棠气不过,单手叉腰,低声骂道:“敢叫刑部侍郎吃闭门羹,仔细你的脑袋!”
“看来,这案件比我们想的还要棘手。”
“这案件没头绪,咱们还是去县衙看看李赫和益哥咋样了。”
之所以两人没跟着另外六人直接去县衙,只因碍于同在刑部衙门当值理当避嫌,不好出面去询问案情。真要跟他们见面,也只能乔装打扮,但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怕是会被参成包庇下属之罪。
思及此,应硕命道:“他们的案子,我们不宜插手,还是继续调查石女案。”
不能验尸确定死因,查案难度陡然倍增。姜棠双手捂着脑袋,一边想一边说:“不能从刘翠红的尸身开始查,我们只能另想它法。像给刘翠红和赵立仁做媒的花琅苑绣坊主吴青芬,住在赵府附近的街坊们,以及刘翠红远在湖州的亲人,都可能会给我们一些线索。”
临近午时饭店,赵府附近家家户户
飘起炊烟,切菜剁肉的声响不绝于耳。应硕安排道:“你问问这些邻近的妇人,我去花琅苑绣坊。待那边问完,再来接你。”
尚未走远的车夫被唤回,驾着马车拉应硕去花琅苑。
早在来时的路上,姜棠发现载着丝绸布匹的驴车或牛车极多,马路上尘土飞扬,而赵府外的一整条街,皆铺了青砖,不见一块泥巴路。赵府建得最为气派,府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貔貅,将其他小宅小户给比了下去。
正犹豫着不知从哪户人家开始问好,赵宅斜对面一棵桔子树下,倚着一个吃手的小男娃。两三岁的娃,头上留着一撮黄毛,脸上有两坨干红,眨着乌黑的眼睛,一丁点也不怕姜棠朝他走来。
她掏出小包袱里的一块烧饼,“小宝,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话,小男娃抢了撒满芝麻比他脸还大的烧饼,撒开脚丫子跑进院子里,边跑边喊:“娘,有姐姐给我吃烧饼!好吃的烧饼~”
“你这孩子,嘴巴咋那么馋?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小心有毒。”
陌生人——姜棠,双手交叠,拘谨地站在院子外,带着尴尬又真诚地笑容,看肩宽腰圆的妇人扯着小男娃出来,“快把烧饼还给人家姐姐,不然我打你了!”
妇人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小男娃跑到姜棠身后躲着,“姐姐,快保护我!”
“大姐,我这烧饼是刚买的,绝对没毒,您就放心给孩子吃。
但凡孩子吃了有事,我包赔。”
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子又嘴馋,妇人也不好拒绝,“拿进屋去,跟大家一起分着吃。”
“姑娘,看你风尘仆仆的,难不成是死鬼刘翠红娘家的人?”
姜棠正犯愁不知以什么身份套话好,立马顺着人的话往下说:“我是刘翠红的远房表妹,因我姑在钱塘建了新宅,明天办乔迁宴。家父家母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颠簸,便派我来代送贺礼。我跟姑家那些亲戚不太熟,打算跟翠红表姐在赵府借住一晚。哪知那些家丁把我扫地出门,还让我别问那个扫把星。”
“合着你表姐死了多时,你一点消息都不晓得?”妇人面露鄙夷之色。
姜棠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瞒大姐,翠红表姐两结两离被赶出家门后,家里人就不许我问她的事。我还是来的路上听车夫说表姐去了,唉,可怜她善良一世,竟这么早就撒手人寰了。”
“你们这些娘家人,也忒不把她当人了,都死了这么久,也没人来过问。看你面善,是个好相与的,我才跟你讲这几句贴己话,切莫放在心上反倒生我的气。”
妇人讲完,拉姜棠在桂花树荫下蹲着。
姜棠汗颜,“大姐所言极是,作为表姐的娘家人,实在是多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此番回去,我定要跟舅父舅母好好说道说道,还请大姐把日常相处跟表姐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说些给我听。”
“你
那表姐,街坊邻里哪个不夸她?但凡得了些活鱼鲜虾,先紧着我们这些家里穷的送一些,好叫我们沾沾荤腥,便是她丈夫身边的那些帮闲,隔三岔五来打牙祭打秋风,她也没有推辞过,好酒好菜招待着,铜板银钱大把地借出去。每逢初一十五,鸡还未鸣便起床梳洗,带着一堆贡品去灵隐寺祭拜。可惜送子娘娘不开眼,哪怕她给重塑金身也没能让赵家添丁。”
给夫家添丁,石女刘翠红如何能做到?更何况,她丈夫赵立仁男人面相太监身,连种都撒不出,如何能结果?只不过,给夫家延续香火一向被认为是女人应尽的义务,好在两人婚前就挑明了,应没有必生孩子的执念。“大姐,我表姐从小心善,又大方,所做这些也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好些。我想大姐你们这些街坊,应该也常劝她去慈幼局抱养孤儿,或者把旁支的孩子过继到名下?”
“姑娘,这些事我怎么没建议过?总被赵家以不是自己生的,养大了也是白眼狼给拒了。”
“大姐,那您们可有听过赵家人打骂她?”
妇人左顾右盼,确定家门外没有人偷听,这才凑到姜棠耳畔,“打骂倒没见过,就是近一年来,常在鸡鸣时分听你表姐呜呜咽咽地哭,也不知是不是为没能生子而伤心。”
赵家富庶,不必像做豆腐或早点类的摊贩半夜起床。刘翠红是赵立仁的结发妻子,府里那么
多人伺候着,不趁着夜半鸡鸣时休养生息,反倒时常哭泣,这是为哪般?
“大姐,那你看有哪些人经常出入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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