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与星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四下环视,发现周遭还是熟悉的环境,那种似真非真的感觉才终于消散。
他昨晚做了一个恐怖至极的梦。
梦中他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狗血耽美小说,不止他,他的家人、朋友、同学,全是小说中的角色。
他与这些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他人都只是没名没分的路人甲,而他,则是书里结局凄惨的恶毒反派,专门和主角攻受作对。
主角受谢绻出身贫寒,却因为成绩优异被沈与星所在的贵族学校破格录取,沈与星看不起谢绻那一幅穷酸清高样,还因为女神也喜欢上了谢绻,让他觉得丢了面子,便和自己收的小弟处处为难他。
沈与星的成就,包括但不限于撕谢绻的作业;在谢绻值日并且已经打扫完成的时候故意扔垃圾,导致班级扣分谢绻被处罚;把他骗到废旧楼里关了一整夜等等。
谢绻被沈与星折磨得痛不欲生,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学习也没有落下半分。
后来主角攻转学到他们的学校,发现了沈与星的恶行,他非常心疼处于这种地步还冷静自持的谢绻,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沈与星狼狈退学,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
后面的剧情,便是沈与星不堪其辱,在他们上大学后依旧上蹿下跳地蹦跶,最终主角攻受联手将他家整破产,还把他送进了监狱。
他在里面度过了凄惨的下半生,吃不饱饭,被其他狱友殴打欺辱,最终病死在里面。
沈与星回想到自己的结局,一边暗骂‘自己’不是人,一边大夏天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种身在冰冷监狱中的感觉无比清晰,连拳头落在身上的痛感都犹如真实发生过,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
怪不得他以前做的事那么脑残,原来他是书中的恶毒反派!!
沈与星曾以为自己会有一场玫瑰花的葬礼,却没想到自己连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真是呜呼哀哉。
这么真实的梦,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对应了现实,让沈与星无法相信这不是真的。
正因如此,他才
无法接受。
他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直到家中阿姨来敲他的门,提醒他上学的时间快到了,他才去浴室冲了个澡,边冲边想着对策。
如梦里所见,他对主角受谢绻进行了超乎想象的折磨,致使谢绻极度厌恶他,才导致后来他的悲惨结局。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肯定不能再按原来的剧情走下去。
对,他得自己救自己。
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去向谢绻磕头认罪。
正这么想着,脑袋突然一阵刺痛,疼得他呲牙咧嘴,蹲在地上抱着头哀嚎。
缓过来后,他愤怒且悲伤。
什么意思?还不允许人自救??
好不容易不疼了,沈与星抱着头思考,这大概是不允许角色OOC的意思。
毕竟对每一本书来说,角色OOC都是绝对不可取的,如果做出一些和他人设不符的事情,他就会头痛难忍。
那他该怎么办,走原来的剧情然后等死吗?
沈与星忧心忡忡地走出浴室,突然想起在梦的最后似乎有一道声音是在提醒他。
【因阴阳人的共同点是“气的人牙痒痒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你只需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阴阳人,无时无刻谨记阴阳人守则,便可以在本书中活下来。】
沈与星:“……”
阴阳人,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与星若有所思地想,那是不是只要他按照原有的人设继续进行剧情,并且对所有人阴阳怪气,就可以摆脱死亡结局?
他原来的人设是啥样的?
不出三秒,他就想起来了。
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人模狗样,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
“……”沈与星再次沉默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他坐上去学校的车。
他今年高二,就读的学校是市里有名的贵族学校,维多利亚中学。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沈与星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校名奇怪。
大概是因为这是一本剧情专为主角服务的狗血小说,整个世界的人都好像被降了智,让沈与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维多利亚中学拥有最好的师资和最优秀的教学环境,一年学费高达六位数,令普通人望而却步。
学校每年都会破格录取成绩优异的学生减免学费,谢绻
就是因为中考成绩全市排行第一,而被他们学校录取。
沈与星很痛苦,因为他想到自己已经对谢绻进行了长达一年半惨无人道的欺压,而他往后还要继续欺压他。
这是人吗?简直不是人!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眼见就快到学校了,车里的沈与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仿佛是为了逃避事实,他让司机开着亮眼的玛莎拉蒂在校门口多转了几圈。
下车时,沈与星听见旁边的路人小声地骂了一句:“呸,死炫富的。”
沈与星:“……”
莫名其妙被骂了,他摸摸鼻子,倒不觉得生气,只是突然间灵光一闪。
沈与星:“玛莎拉蒂不是最普通的代步工具吗,不会真有人现在连玛莎拉蒂都买不起?不会不会?”
路人:“……”
沈与星的表情带着些许懵懂,看上去好像是在阐述事实,但只要是个人都想打他。
路人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沈与星:原来当阴阳人这么简单!
在路人震怒的眼神中,沈与星大摇大摆地走入了校园。
找到自己的高二五班,教室里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花花绿绿的脑袋。
沈与星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几个人都是他以前收的小弟。
以蔡旭文为主的几个人向来对他的话马首是瞻,也一直和他一起欺负谢绻,干的坏事不比他少。
“星哥,听说你在校门口怒怼穷鬼,真是太酷了!”
“是啊是啊,那些穷鬼就是讨厌,星哥干的漂亮!不愧是我星哥!”
“唉,可惜咱班也有穷鬼,真是搅乱了整个班的风气!”
沈与星张了口,脑海里只能涌现出几个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哈,这就让你们崇拜了吗,我笑了。”
小弟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还是照例吹捧了他几句。
沈与星被他们热情地簇拥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星哥,一个周末不见,你又更帅了。”
“最近新出了一个游戏,星哥你玩了没?”
“有个学弟想跟星哥你混,星哥什么时候有时间见见呗?”
表面上沈与星是在和他们说话,其
实目光却悄悄在教室里寻找。
谢绻还没来。
几个月前谢绻因为家里的原因辍学,便从宿舍里搬出去了,但上个星期又回来继续学业,不过宿舍里早已经没有他的床位,所以他每天不得不赶早上最早的一班车,从偏僻的小县城赶到学校。
每天这么辛苦奔波,迟到是常有的事,但谢绻成绩好,大多老师都理解他,不会加以责怪。
可‘沈与星’却不会让他这么好过,总是以谢绻败坏班级风气的理由,让他清洗整栋楼的男厕所,如果不从,还有更恶毒的法子对付他。
想到这,沈与星又想给谢绻磕头。
有了自己的意识后,他就不再是原来的‘沈与星’了,如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摆脱剧情的束缚。
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铃声一响就开始早读时间,沈与星昨晚没睡好,此时有点犯困,因此没注意到小弟们在教室门上做的小动作。
同学们朗读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就像催眠曲,就在沈与星即将睡着时,哗啦一声,像是有谁在教室里泼了水。
随即而来的大笑声让沈与星没了困意,他听出小弟中那个叫蔡旭文的人笑得最大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抬头看去。
门口处,一个瘦削的身影背着光,从头到脚被水浇得透透的,校服的衣摆还在往下淌着水,一副落汤鸡的可怜模样。
沈与星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少年的淋湿的黑发紧紧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尖尖的下巴还挂着一滴水珠,一双黑眸垂着,眼睫颤动,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倒是放在腿边的手攥成了拳,像是在极力忍耐。
主谋蔡旭文幸灾乐祸道:“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学霸大人谢同学吗,怎么湿成这样,外面好像没下雨?”
“是啊是啊,也太可怜了。”
“淋淋雨也好,冲一冲身上的穷酸味,我都快闻吐了。”
“不止,我怎么感觉还有酒味,他爸不是个老酒鬼吗?”
沈与星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就和唱戏似的,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一下没注意,怎么谢绻就被水浇了?
看到地上的盆,沈与星明白了,他们这是把装着水的盆放门上了,门一推开就会掉下来,继而浇了谢
绻满身。
“沈与星,你太过分了!!”女班长任佩佩看到这一幕,气得站起来替谢绻主持公道:“快向谢同学道歉!”
沈与星一愣,不关他的事啊,这可不是他指使的。
这话说出来肯定没人信,在别人眼里蔡旭文他们和沈与星是一伙的,他们做和沈与星做没有什么区别。
沈与星叹口气,好,锅都扣头上了关键时候还是得他出场。
“你在教我做事吗,班长?”
沈与星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感觉四周的空气都静止了,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他,唯独谢绻没有。
任佩佩气得脸色通红,但沈与星暂时没空理会她。
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谢绻,轻轻地啧了一声:“不会谢同学,大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应该不会生气?”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谢绻的面前,谢绻这才抬眼,冷清的眼眸凝视着他。
“我们没有恶意的,就是想着夏天到了,让你也凉快凉快,毕竟我们家都有空调。”沈与星一手插在校服兜里,往地上的水渍看了眼:“诶,下次记得加点冰块,别让谢同学中暑了,他还得给我们班争光呢。”
谢绻垂在腿边的手攥紧,抿着唇,一双黑眸看着他,没有开口,但眼底的黑沉始终不散。
沈与星在心里默默说了数百声对不起。
救命啊他不是真心的!!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沈与星只要对上谢绻漆黑的眼眸,就会想到梦中最后他临死之际,谢绻来见过他最后一面。
那时候的谢绻已经成为享誉国际的大画家,一幅画动辄拍卖上百万,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沈与星不过就是个囚犯,家中破产,没有人照顾得到他。
谢绻来看沈与星,可以说很给面子了。
隔着一道玻璃,沈与星面容憔悴,形销骨立,而对面的谢绻衣冠楚楚,精致的容貌与此时一般无二。
他来看沈与星,却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对坐了很久,回去后沈与星就病了。
这一场病要了他的命,他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回想梦中种种,沈与星又感受到了那种如坠冰窖的寒冷。
此时谢绻也用那种如同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冰冷,无情,淡漠。
仿佛面前的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在他眼中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谢绻的沉默让蔡旭文很不爽,冲他道:“喂,姓谢的,我们星哥和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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