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慌忙地回头看，果然是一直跟南枝他们一起的那个书生，此刻被人踢出了队伍，歪倒在地上。</p>
书生伏在地上大哭：“军爷、军爷，求求你们，我是真的身子骨不行啊！我干不了这重活啊！”</p>
一个军爷一脚踢过来：“跟老子废什么话！你是不是男的？是男的就要干活，干重活！你要是干不了，好，也别浪费老子的粮食，老子现在就砍了你！”</p>
说着，当真拔出刀就要砍下书生的脑袋。</p>
南枝心里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书生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成为官差杀鸡儆猴的第一人。</p>
可眼下大家都被严丝合缝地安排进队伍里，竟是连帮忙都不能帮，挪动寸步都不行——官差编号时便说了，尔等前后之人若有违规，连坐受罚。</p>
南枝前面是枫儿，后面是小穆，倒是都不会拦她，但如果南枝做了什么，枫儿跟小穆却是要一并受罚的。</p>
南枝干看着书生在地上打滚，竟然不能动。</p>
但好在书生到底是求生欲终于起来了，见官差拔刀，吓得立刻翻身起来：“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背就是了，我背就是了……”</p>
南枝这才看到，原来这一次的军差不光是来押解他们这些服苦役的人的，还带着其他活儿，要从这里带很多东西回去。</p>
毕竟真正服苦役的地方距离城郭更远，交通不便，粮草不多。</p>
刚才把人都分组就是为了根据不同的人安排不同的活计，这也正常，哪有官差跟军爷干活，反倒是他们这些犯人跟罪民袖手旁观的呢？</p>
驴马昂贵，人工却便宜，被分出去的成年男子全都是要背上重重的箩筐的。</p>
箩筐里面装着的东西被蒙住了，看不大清，只有被书生摔下来的那个箩筐里的东西滚落出来，看起来像是一个个拳头大的木炭。</p>
至于别的箩筐，即便装的东西不一样，但是单看现在已经背起箩筐的那些人呲牙咧嘴强忍的神情，便知道这里头的东西可不轻。</p>
书生其实也并不是背不起来，不过他一贯是文弱书生的模样，便是先前跋涉的时候也因为胆小文弱而没有摊上太多活计。</p>
这会儿他先见了这满满当当的箩筐，就先怂了胆子，只觉得背上这样的东西走上一百多里路，只怕人就要废了。</p>
尤其是这一次的队伍都要按编号行走，便说明南枝段熙元老族长他们也帮不了他任何，书生这才吓得哭起来。</p>
加上箩筐太重，书生脚步一歪，箩筐摔落，东西便都摔出来了，惹得军差大怒，对着他呵斥打骂起来。</p>
这会儿书生怕杀头，连忙跪在地上把掉落出来的木炭全都捡回去，弄得满身满手都是炭灰，却是一点儿都顾不上了。</p>
幸好军差们见他如此，再踢了几脚，用刀背砍了一下便收手了，催促着大家快走。</p>
南枝他们这二乙队列里全是九岁以内的孩童，个个满脸惊惧，提泪横流却不敢出声。</p>
而段熙元那边的二甲队列，却也是被安排拿上了东西，不过看着是要比书生他们那队轻多了，不过是些菜蔬罢了。</p>
就是段熙元运气不大好，分到的是一筐萝卜，足有手臂长的粗白萝卜压得实实的，也压弯了段熙元的身子。</p>
南枝看着段熙元咬牙背着箩筐，因为太重了，所以不得不腾出手来把箩筐上绑着的布条麻绳缠绕的背带给拉住，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受。</p>
段熙元似乎知道南枝在看他一般，这回轮到他朝南枝摇摇头了，还刻意笑了一下。</p>
凶巴巴的段熙元脸上可是很少出现笑容的，他这一笑，南枝的眼泪更要来了。</p>
这什么军差嘛，干嘛非要让人分开走！</p>
若是子啊一起，南枝有背囊帮忙，总不会让段熙元这么辛苦的。</p>
可现在动弹不得，若是动一动，谁也不知道军差会如何。</p>
军差的规矩比官差严厉多了，当真是谁喧哗一声就会被军差一鞭子抽在身上，甚至是脸上！</p>
说起这个，南枝还心有戚戚焉，她虽然被流放了，可脸上并没有刺字，西宁城里跟他们一起出发的重刑犯，好些脸上都有刺字，这种是终身都不可被饶恕，这一次苦役结束之后也不会得到半点儿休息的重犯。</p>
她跟娘亲小北是连坐的家属，加上爹爹已死，爹爹本人没有认罪，是卫家其他人认的，算是投诚，所以他们才没有被刺字。</p>
若是爹爹活着，只怕爹爹是逃不掉这刺字之型的。</p>
队伍开始行进了，南枝收起心中的各种情绪，老老实实跟着队伍一起往前走。</p>
幸好枫儿跟小穆还在她身边，三个人这阵子几乎朝夕相处，也算是朋友了。</p>
枫儿胆子最小，但因为在阮家长大，阮家乃是大族，即便没落了也比一般人家要殷实体面，所以他见过的世面反而更多。</p>
只不过他刚没了爹娘族人，正是脆弱之时，所以难免多了些眼泪。</p>
倒是小穆，虽然自小没了爹娘，但是有爷爷疼爱，性格要坚韧许多，也更包容一些。</p>
枫儿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看南枝跟小穆，确认他们还在自己身后才会依依不舍地把头转过去，再走几步。</p>
南枝想了想，从背囊里拿出一根绳子，然后轻轻拍了拍枫儿的背，小声道：“枫哥儿，你拿着这个。”</p>
枫儿低头一看，南枝递给他一截绳头。</p>
绳子并不粗，只有小指粗细，但是枫儿抓住绳子的一头，南枝拉一拉，枫儿那边就会感觉到拉扯。</p>
枫儿眼睛里还包着眼泪，看到这绳子却破涕为笑：“谢谢你，南枝。”</p>
南枝冲他一笑，又转过头去轻声喊：“小穆。”</p>
小穆在最后，自然是看到南枝跟枫儿的动作了，南枝一喊，他就把绳子牵起来了。</p>
这样就好多了，三个人共同牵着一根绳子，枫儿有时候害怕就会扯一扯绳子，南枝跟小穆在后面就会再扯一扯回应他。</p>
枫儿终于不哭了，也渐渐坚强起来。</p>
上路半个时辰后，天气越来越热，南枝喉咙干渴得难受，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p>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带着巨大的光晕，阳光毫无遮拦地冲着地面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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