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他跟南枝吵过架之后很快就后悔了。</p>
他知道自己是个冷漠无情自私的人，之前南枝怎么样，他都不管，因为觉得南枝跟自己没关系。</p>
只要她老老实实配合着服完苦役就行了，之后大家一拍两散，再不相见。</p>
他也是那句“关我什么事”的话出口之后，才幡然醒悟的。</p>
他承认，他想护着南枝。</p>
但是不能要求南枝变得跟他一样冷漠狠厉，一切从利益出发。</p>
因为如果南枝真的是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也根本不会认识南枝、不会跟南枝发生争执。</p>
正是因为南枝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争吵。</p>
段熙元心里后悔极了，他知道南枝对自己好。</p>
而且能看出来南枝并没有想要用这些事要挟他的想法，南枝对他好，只是因为南枝是南枝。</p>
段熙元越想就越觉得后悔，他把自己的自私强加到南枝身上，真的是太不应该了。</p>
一种夹杂着害怕的后悔让段熙元手足无措，偏偏南枝又已经背过身去，跟别人交换东西去了。</p>
段熙元拿着那块南枝当宝一样献给他看的糯米砖，心里五味杂陈的。</p>
憋了半天，最后拿着糯米砖去给人换锅煮粥了。</p>
都好几天没有吃上热流食了，陡然闻到粥的味道，顿时什么烦心事都靠后了。</p>
段熙元小心翼翼地看着火，把去了麸皮的糯米芯子煮成了一锅粘稠的糯米粥。</p>
借给他锅的那一家人还有些受宠若惊，虽然段熙元是把外面的麸皮给他们做交换，但其实连着麸皮还刮下了不少糯米。</p>
因为段熙元知道南枝嗓子娇贵，吃不了麸皮，所以宁可多刮一些下去，也不肯让一点点麸皮掉进锅里。</p>
段熙元有些闷闷的，让他道歉他肯定是做不出来的。</p>
他就是那种流血流汗，绝不会流泪的那种人。</p>
而且他心里始终不放心，虽说南枝从未改变初心，一直就是这样，是他要求的多了。</p>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改变本来就是有危险的。</p>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那么善良，可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吗？</p>
段熙元一边煮粥，一边气鼓鼓地想着。</p>
他是挺后悔的，但也还是挺生气的。</p>
不过等到粥熬好了，就什么都忘了，连忙捧着热滚滚的粥来找南枝了。</p>
哎，就算他欠她的吧。</p>
他心道，道歉我是不会说出口的，但是有这碗粥，南枝总不至于还生他的气吧。</p>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把粥给南枝，却猝不及防听到南枝那句“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p>
段熙元以前混过茶楼，听过茶博士说书，那些个什么铁汉柔情，他听过，但从来不懂。</p>
可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懂了。</p>
百炼的钢，也终究是败在绕指柔手下的。</p>
段熙元坐在南枝身旁，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p>
但是看着南枝眉开眼笑地喝那碗粥，段熙元又觉得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p>
管它一天还是一年，反正就这么相处着吧，直到分开的那天。</p>
南枝跟段熙元的吵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p>
从这天之后，段熙元说话虽然还是那副臭脾气，但是对着南枝多少会克制一些了。</p>
其实也不是克制，就是见过她的眼泪花，就再也不想让她哭了。</p>
有些事，经历过一次就行了。</p>
要是知错不改，屡错屡犯，那他就真不是个东西了。</p>
段熙元是顶顶不怕辛苦的一个人，南枝半换半送剩下来的半袋子干粮跟杂物，都让段熙元陆陆续续地换了个遍。</p>
最后竟然还换到了官差那边。</p>
段熙元跟那个官差对视了足有两天，是段熙元去哪儿，那官差的眼神就看向哪儿。</p>
段熙元一开始还心里毛毛的，怕自己做事太出格被盯上了。</p>
结果这官差盯了他两天，欲言又止，却始终说不出来，段熙元就咂摸出味儿来了。</p>
等到第三天，段熙元换了两个人，把一碗加了肉干跟菜干的稠粥给南枝送过去之后，就回头看了一眼那官差。</p>
果然，那官差还是盯着他。</p>
段熙元咽了口口水，把东西往南枝怀里一塞：“我有点儿事，你把东西看好，要是……”</p>
“要是什么？”南枝抬头，一脸的茫然。</p>
段熙元就把那句“要是我回不来了”的话给咽回去了。</p>
算了，先去看看再说，那官差盯了他两天都没动手，应该也不是要下杀手的意思。</p>
于是段熙元就壮着胆子过去，在那官差身旁蹲了下来。</p>
那官差正在生火，官差每次都会挑选一些人帮忙干活，比如捡拾柴火什么的。</p>
所以他们晚上都是睡在火堆旁边的，比犯人们舒服多了。</p>
段熙元蹲了下来，那官差竟然还稍稍让了点儿位置给他。</p>
段熙元心里有了底，压低声音问道：“老哥看着也不像是缺吃的样子。”</p>
官差们是队伍里唯一能够正常吃上热菜热饭的人。</p>
即便这饭食不能跟在城里的相比，但是烧鸡卤鹅腊肉什么的带的多了，也还是比犯人们的日子好过多了。</p>
他们肯定不是为了段熙元换口粮的那点儿事来的。</p>
果然，那官差说了：“吃的肯定是不缺的，但是这一路上也辛苦啊。”</p>
段熙元也看了这官差两天了，自然知道他们什么情况，凑近一点问道：“老哥辛苦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p>
那官差见段熙元上道，脸色就更好了。</p>
他早就听犯人们说了，段熙元跟南枝这两个小家伙在队伍里乱窜，用药膏换吃的。</p>
刚开始他们还没怎么上心，毕竟这一路确实太辛苦了。</p>
有些准备不足的人，用衣服鞋子什么东西换的都有。</p>
药膏虽说是珍贵一些，但也不算什么，还有人用金银玉饰换东西的呢。</p>
况且，有什么药膏比得上官府配发的药膏好？</p>
都知道这押送苦役是个苦差事，没几个人愿意做的，所以官府在配给上也不小气，他们拿到的口粮跟物资都还算不错。</p>
加上各家自己准备的额，应该说是不用求人才是。</p>
但偏偏这药膏出了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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