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城里做工的人或许不会把这十文钱的工钱放在眼里，毕竟他们在城里找个短工，一日也有二三十文。</p>
但是对黄山坡村的村民来说就不一样了。</p>
村民都是土里刨食，或者进山打猎的人，前者辛苦，后者危险。</p>
虽有些收益，但也只能勉强糊口，想要存下钱来，那是比登天还难。</p>
南枝这里包吃，一日十文钱，而且是在城外，不用交进城费，那很多人就动心思了。</p>
从正月里早早的就有人去南枝家打探，赵月娘统统用家里只有妇人跟孩子，不便待客打发了，让他们去找杨里正。</p>
一来把这个人情给杨里正，二来，也是省了自己的事情。</p>
三来，赵月娘从现在开始就要让大家养成不进她家门的习惯，不然，等三月她偷偷离开流放之地，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p>
大家在南枝家碰了壁，终于明白应该去找杨里正了。</p>
这杨里正是个公正之人，找他，那就是从干活利索的人往下挑。</p>
费大婶的公公跟相公都毫无疑问落榜了，费大婶自己也知道，即便她公公跟相公身子好，能干活，只怕南枝也不肯收他们。</p>
但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成天在村里骂来骂去的，还造谣说卫家这肯定是坑大家的，不会真的给工钱的，到时候包吃肯定也是清水煮萝卜白菜，绝对不会放什么好菜的。</p>
狗蛋他奶直接就不干了：“大费家的，你说话凭凭良心，卫家吃的不比咱们好？你家离的最近，烟囱里的味儿没闻到？”</p>
费大婶气得翻白眼：“关你什么事啊！狗腿子！”</p>
狗蛋他奶笑了：“我好歹比你多活几十岁，分得清好赖，你随便骂，没关系！”</p>
狗蛋他奶完全明白费大婶的心思：“你不就是看着大家跟卫家交好，日子都好过起来了，你早先欺负人家，如今不来往了，没占到便宜吗？”</p>
“说什么做工不好做工不好的，要是不好，你别让你家公公跟你家大费去里正家求情啊！”</p>
“这被人拒了就反过来说人坏话，该！要我说，里正做的对！就不该让你家的去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p>
狗蛋奶奶是村里有名的全福人，狗蛋他爷年岁也不大还能干活，生了五个儿子，如今跟着老大，也就是狗蛋他爹一起过活。</p>
狗蛋她娘也生了五个，仨小子俩闺女，算得上是村里的大户了。</p>
狗蛋他爹其他几个兄弟也都在附近村子，离得不远，家里亲戚婆媳处的也好，所以村里人轻易都不敢跟狗蛋家起冲突。</p>
狗蛋他奶也讲道理，说的话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p>
“别的不说，从去年到今年，我家孩子跟小北一起玩儿，吃了人家不少馒头了，虽说咱也用萝卜白菜还回去了，可那玩意儿哪有馒头值钱啊！”</p>
“人家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才不会坑村里人这点儿钱呢！”</p>
“就是啊，我去年进城看见了，在城里卖年花呢，一盆就要十文钱，贵的我都没敢问！肯定不便宜，人家有钱，还想着咱，请工先从咱村请，咱还有啥不满意的？”</p>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肯定是费大婶不满意呗——不满意卫家没把他们家白养活！”</p>
“哈哈哈哈哈！”大家顿时都哄笑起来。</p>
可不是嘛，小北小桃都手宽，平日里山上摘的野果子也就罢了，还经常从家里带馒头红薯给小伙伴。</p>
大家虽然不说，可心里都是知道的。</p>
这事儿说破了吧，显得没面子，好像是冲着卫家的好处去的。</p>
可人要是太穷了，就没法在乎这么多面子。</p>
跟小北差不多大的孩子，能干的有限，帮不了家里干活，让他们出去跟小北一块儿玩，能混个馒头，已经是极好的事了。</p>
大家不愿意说破，但是心里也是希望卫家能一直留在村里好好的，这样他们多少都能接收到一点儿补贴。</p>
但是小北之前被费大婶一家欺负了，就不爱带着费大婶家的小费玩儿。</p>
所以小费半点儿便宜没占到，就算是跟在小北他们一群人身后跑一天，小北也不会分东西给他。</p>
小费因此还抢过小北的东西，但小费估计错了现在的形势。</p>
现在村里大半的孩子可都是小北的朋友了，小北出手大方，但是性格好，不仗势欺人，也愿意帮助大家。</p>
大多数小孩子是没有什么功利心的，就是觉得跟着小北一起好玩。</p>
为什么好玩？</p>
因为去山上，小北去的地方总能找到野果子，酸枣、荆棘果、野莓子、涩梨、涩柿子……总有。</p>
小孩子也不在乎为啥以前他们上山没有发现过这么多东西，只要好玩就行了。</p>
所以，小北被欺负了，大家是不能忍的。</p>
小费抢小北的东西，大家就一拥而上把小费给打了。</p>
费大婶因此还骂了好几天，可惜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是小费先抢东西，还打小北的，所以根本没人理会。</p>
听多了觉得烦，还有人往费大婶家里扔牛粪，意思是让她闭嘴。</p>
南枝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很高兴。</p>
她不计成本让小北交朋友，其实为的就是这个。</p>
之前仙女姐姐不太明白，觉得为什么不能爱恨分明。</p>
南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仙女姐姐解释，在他们这里，家族、乡邻是很重要的群体。</p>
独木不成林，被流放其实并不只是换一个地方生活这么简单。</p>
没有了家族的庇护，任何人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p>
当初胖婶想占她家的地，费大婶睁眼说瞎话非要抢南枝兑换出来的红薯，都是仗着卫家孤苦无依。</p>
南枝也曾经身在大家族，太明白这种感觉了。</p>
卫家也不是没出面包庇过犯错的族人，人家上门来讲道理，反倒被卫家给打了出去。</p>
犯错的人洋洋得意，就是因为有家族的包庇。</p>
南枝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这里就是这样，坏人有家族的包庇，整条村、整个家族的人都说他没做过，那她就是告到官府去也没用。</p>
众口铄金，说不定还要反过来说是她做的坏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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