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芊手中攥着那张狼先生留下的纸条,出神良久,而后坐立不安,在屋里来来回回转来好几圈后终于仰面躺倒在自己的床榻上,以被蒙面。
她心里有羞愧有自责也有后怕,总之五味杂陈。
若是狼先生懂得写字,说明他至少是个会点术法的奇人,这倒也还好,但若他是个妖类,那自己岂不是有危险了?
听说山里的妖怪吃人不吐骨头,何家又作了那么多的孽,拿人家的头颅来镇宅,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成了狼先生的腹中食?
传闻里的东西平时听着只觉得刺激有趣,可一旦这事落到了自己头上,心里却又有些发毛,一想到自己就与狼妖共处一室,尹子芊便惊得打起了冷颤。
她越想越是离奇,出了一身冷汗,胡思乱想过后镇定些了,方才想通狼先生应该不会是妖怪,否则早便在何府大开杀戒了,又何必委屈留在自己身边装一条恶狼。
想到这里,问题便回到了狼先生是个奇人上面,而这位不知真面目的奇人还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几夜,尹子芊顿时满脸通红,羞愧难堪,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被褥里一了百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表面上以“先生”尊称,可实际上却从未真拿一头狼当人看,不像苦榆,如果说了要与狼为友,便一定是憨直地以心相交。
…
等苏异潜回何府时,尹子芊已经想通了。
鉴于狼先生很可能不止是个奇人,说不定还是个得道高人,也不知目的何在,她便选择了按兵不动,便当做没看过那纸条,只不过态度显然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了些,又找借口将狼先生安排到了院子另一侧的厢房去。
苏异没想到自己的一张纸条会给尹子芊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只是见她面色有异,猜想是因为受了处罚的缘故,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独用一间厢房这事,苏异倒是乐得清静,心道本该如此,否则不提世俗礼仪,对于修炼与外出打探消息也是多有不便。
数日的以礼相处过后,尹子芊逐渐发现了狼先生的神秘之处,便越发觉得他一定不是一头狼那么简单,比如说,什么样的狼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而足不出户呢。
晓得写字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临近初七日的万兽节,苏异心里想的却是该如何混进那场盛会之中,正苦思时,却听见有人敲门,尹子芊的声音随即响起道:“狼先生,可否开一开门,小女有事求见。”
房门应声而开。
尹子芊心道果然,什么样的狼听得懂人话,还晓得锁门开门。
苏异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蹲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便听尹子芊接着说道:“过几天便是初七日了,依照惯例,何府的人都得去西郊万兽谷参加万兽盛会,而每一年的盛会上都会有一场斗兽赛,输赢关乎到各大权贵世家的脸面…”
“这一次何宇威从葛老爷子那买来了一批猛兽,也是为了在这大赛上夺个头筹,届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安排狼先生上阵的。”
尹子芊没有替苏异担心,也没有做主为他安排什么避战的计策,只是默默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他能口吐人言。
但见苏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兀自斜着脑袋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尹子芊方才继续说道:“过几日还得委屈狼先生,先进那铁牢里待上一阵,待盛会过去便好…”
她说罢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走时故意留着门,半晌过后听到了关门声,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脸的若有所思。
苏异想起葛洪声押那一车队的猛兽是为了万兽节,不禁心道这趟真是赶巧了,至于在那万兽盛会上被当作猛兽参观,或是去参加那什么斗兽赛,他倒是并不如何在意。
自己的最终目的不正是在盛会上大闹一场,又何须在意那些人先前如何闹腾。
距离初七日还有几天,苏异却是早早便被塞进了铁笼子里,被送往西郊万兽谷。
那地方本是颇为贫瘠荒芜,但因地势的缘故得以被人烟关顾,四面环山的谷地成了绝佳的斗兽场,山脊上便是天然的看台,人在上面居高临下,能览尽谷底的动静。
权贵们更是花了大价钱,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改造这片山谷,在山腰上筑起坚固的看台,得以更近地目睹猛兽相互撕咬的场面。
谷底的斗兽场也有过一番修整,添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以供那些师傅上演驯兽的把戏,或是用于那所谓的斗兽赛。
山壁上张牙舞爪的猛兽雕饰,足有数丈之高,围满了整座山谷,更为这斗兽场平添气氛,如此铺张,足以看出西平州的权贵们对这盛会的看重。
初七这日一早,从西平州各地赶来的世家权贵,商贾巨富,少爷小姐们便陆续坐进了那落在山腰的看台上。
高些的山脊处,是留给百姓的,美名其曰与民同乐,若单纯是享受,可能只是一般痛快,但如果还能有人在一旁看着自己享受,那是极其痛快的。
平西将军姗姗来迟,被一众随行簇拥着,走到了那看台最中央的主座。
谷底随即燃起了鞭炮,敲锣打鼓,弄着什么祭神的表面功夫,得忙活好半天。
这算是万兽节盛会的一部分,平西将军便也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倒是他身旁的一位副将难忍无聊,随口问道:“二爷爷,听闻府里最近得了一头很厉害的狼王,传得很是邪乎,说是战无不胜,到底是真是假?”
何家的一位白发老人笑眯眯地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事而已,怎会知道真假…那些事都是宇威在操 弄。”
何宇威就坐在老人身旁,便适时地凑上来说道:“大哥,确有此事,半点也没有夸大。”
平西将军一直盯着谷底看,鲜有开口,此时却是突然说道:“葛洪声前不久从沙牢关带了一头狼入城,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一头?”
将军说话时目不斜视,声音低沉,虽然对着自家子弟已算是温和,但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令小辈们有些心慌。
便听何宇威低着头略显慌张,答道:“侄儿…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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