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丞相嫡女5

    “父亲打算如何应对?”苏锦沐问。

    苏行远乃丞相,文官之首,轻易不能掺和进皇位争夺中。但他手上的权势又太过诱人,谁都想将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若是拉拢不成,便想扳倒他换上自己的人。

    苏家虽然风光,但也处处危险,时刻都被人盯着。

    “不如何,静观其变。我们只是臣子,只需为皇上为楚国办事,其它一概不管。”苏行远道。

    他本意也没有想参与夺嫡,不然以锦梨的身份,哪个皇子后妃不眼馋,他却与当年父母双亡的顾凛池定下了婚事,虽看中顾凛池是一方面,但也未尝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你日常在翰林院当值,只需同以前一样,对所有同僚一视同仁。”苏行远嘱咐:“为父记得王家的王容之与你乃同一年的探花郎,你可曾与他交谈过,或是读过他的文章?”

    见微知著,从一件小事或是一篇文章,大致可以了解他是什么人。

    苏锦沐回想,“王容之待人温和有礼,同僚上司皆对他赞叹有加。几次考核也名列前茅,又曾是探花郎,可见文采不输。他的文章也曾拜读过,虽言之有物,但大多浮于表面未观其本。”

    想了想他又说:“我曾听闻,六部考核后,王容之是要被外放的。”

    苏行远挑眉,“哦?”外放。

    本朝世家虽盛,但其子弟入仕也照样需要科考,只是进了官场后有家族的人脉在,官途比没有根基的人要简单的多。

    王容之乃王家嫡子,自身能力也不差,即便没有王家在也会留京任职。如今却要被外放,那只能是有人在背后发话了,以他的身份,也只能是王家人。

    “看来王家也不怎么太平。”苏行远轻笑,“其实外放任职,虽不如留京升迁快,但好处也是巨大的。”

    苏行远缓缓道来:“你自小生长在世家,家中虽不好奢靡之风,但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你母亲更是对你与锦梨两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曾体会到民生艰苦。”

    “外放做地方官,虽然艰难了些,但对你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学习。”

    “父亲,孩儿明白了。”苏锦沐起身,弯腰

    作揖,“儿子会主动请求外放。”

    “眼看京中形势就要变了,你若外放还能避一避京城的风雨。”

    苏行远仰头,望向窗外的月亮。

    整个大楚都是一片天,若是京城乱了,各地也不得安稳,但好歹总比漩涡中心要安全。

    两父子又交流了会儿学问和治国之道,月上中天时才各自散去。

    清兰院。

    崔清兰强打着精神直到现在,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一件事不办成就吃不好睡不好。

    苏行远小心翼翼进门,不想打扰娘子睡觉,没想到崔清兰听到声音‘砰’一声站起来,“你回来了!”

    愣着等了一个晚上,此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吓得苏行远一个激灵,忙回头看过去,见到是自己娘子,肩膀才送下来。

    “娘子,你怎还没睡?”他看了眼明纸上洒下的月光,这时候不早了的,“可是还在为梨儿的婚事发愁?”

    崔清兰点头,谁知然后又摇头。

    苏行远愣了:“……”还好他从来不指望能明白他娘子的想法。

    “锦梨的婚事是一定要退的,但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崔清兰看着相公的表情,问:“二弟的年纪也不小了,一直住在府上也不是个办法。”

    “男子先成家再立业,他这几年于科举上没什么进益,也不能一直就这么一事无成下去。是时候给他找个品行不错的姑娘成亲了,兴许成了家就知道努力上进。”

    崔清兰先把话说得好听点儿,没有直白的指出苏良羽不务正业流连青楼。但话说到这个地步,想来相公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锦沐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崔清兰补充道。

    苏行远犹豫道:“兴许,良羽只是只是受人蛊惑,交际应酬无法推辞,他本性不坏。”

    到底是为数不多与他关系亲近的庶弟,苏行远不想把人想的太坏。

    “不过娘子所言,为良羽寻一门亲事,确实有道理。”既然自家娘子主动提起,苏行远就想顺势托付给她。

    崔清兰嫁给苏行远二十来年,再清楚不过他的脾性。他撅个屁股是拉屎还是放屁,就连公婆都不如自己明白。

    因此她不等苏行远开口就拒绝道:“锦沐的考核一过,也算

    是正式入朝为官了,他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锦梨跟顾家的婚事眼看是不成了,退婚后我须得常带她去参加宴会,才好觅得良婿。”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老娘没时间。她一个大嫂,掺和庶弟的婚事算怎么回事?

    苏行远要说的话被噎回去了,“良羽的婚事,只能请族中长辈做主了。”

    那还能怎么办,终归是儿子和女儿要紧。

    崔清兰见他如此识相,也就没把人赶去书房。

    第二天,苏丞相就去族中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姑婆,将苏良羽的婚事拜托给他。

    这事他和崔清兰都没想瞒着,因此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了。

    苏良羽在府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总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何况他本就另有图谋,自然费心经营了府上的人脉。

    不过午时,远在沁竹阁的苏良羽就听闻了此事。

    震惊的热茶洒出,苏良羽手疼的一松,白瓷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良羽?”孟雪音见苏良羽失态,连唤了几句,待他回神,问道:“可是家中出事了?”

    苏良羽看着孟雪音温柔淡雅的容颜,一时失神,突然脱口而出问道:“雪音,若……若我娶你为妻,你可愿?”

    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堂堂苏家少爷,怎可娶一花妓为妻,会被人耻笑的。

    于是他急忙补救,一脸哀伤自责,“我……我只是随口一问,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雪音你的。”

    孟雪音最先听到‘娶你为妻’那句话,有些怔愣。这场景,跟上辈子那个男人为自己赎身前一晚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问:若我娶你为妻,你可愿?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她心里狂喜,为自己觅得良人而满足,为即将脱离污秽之地而喜悦,为自己做上官夫人而憧憬……

    可现实如何呢——

    她死了一次。

    又重来。

    孟雪音正在思索,该如何拒绝苏良羽的求婚,不想下一秒他自己想通收回去了。

    孟雪音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苏良羽没有坚持,否则自己只能放弃他。但苏家的男人,除了苏良羽,另外两个她根本见不到,若是舍弃也真心疼。

    “良羽切不可妄自菲薄,良羽你才能过人,只不过碍于身份和苏丞相

    的打压才不得不保持低调。”孟雪音露出一个苦笑,垂下眸子,眼睫轻颤,“应当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苏良羽听孟雪音对自己的评价和鼓励,心下感叹自己没有看错人。雪音蕙质兰心善解人意,若不是被身份所拖累,想来是无数王公贵族争相求娶的对象。

    也只有雪音懂自己。

    他自小住在丞相府,但随着苏行远掌权,他越发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还要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才能留下来。

    他心怀抱负,奈何怀才不遇,前头有个做丞相的嫡兄始终压他一头,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生怕他有出息会影响自己在族中的地位。

    何其悲哀!

    这么些年,他在科举上始终不敢出头,也成了苏行远一直拿捏自己的地方。

    可苏行远也不想想,自己不敢中举考进士,不正是他从中作梗导致的吗?

    他一个丞相,竟如此小气,半点不容同父异母的弟弟出头。

    有朝一日,他发誓,定要苏行远跪在地上求自己,尝尝如今自己绝望的滋味。

    苏良羽紧握拳头,额头青筋迸出,满脸的不甘嫉妒。

    看得孟雪音胆战心惊,她虽不知丞相府里的纠葛,但她上辈子死前,曾听说苏良羽因科考失利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三十岁的年纪就撒手人寰。

    因此孟雪音本就没有把他当作托付终身的人选,之所以接近苏良羽,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苏锦梨的二叔。通过他,可以知道不少丞相府内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苏锦梨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只要学着苏锦梨的习惯改变自己,并且比她先接触靖安侯,一定会让靖安侯喜欢上自己从而放弃苏锦梨。

    甚至顾凛池还可能会感觉到苏锦梨和自己相似的习惯,从而对苏锦梨感到厌烦。

    毕竟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总比送上门来的要有趣。苏锦梨一个高门贵女,只会因为刻意学习花妓的做派而堕了她丞相府的门风。

    届时,即便苏锦梨是顾凛池的未婚妻又如何,就算她们真的成亲,她孟雪音在顾凛池心中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的。

    京城一定会有传言,堂堂丞相嫡女,竟比不过一个花妓。

    只要一想到这里,孟雪音就觉得畅快,对自己花妓的身份也不似从前感到厌烦。

    她是花妓又如何?

    她能勾的男人乐不思家满心满眼只有自己,还不用像府里的那些小妾一样受主母约束拿捏。不喜欢了,还可以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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