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杨宥临特意抽出时间来陪旻儿用饭。
今日他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冷肃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旻儿好奇地问了几句,得知出现在天福城的死婴皆是从某个义庄流出的,低头思索半晌,问道:“既是停放在义庄的死婴,那应当都是有来处的,只要找到它们的父母、亲人,应当就能知道它们是如何会被寄生的,又是何时被寄生的吧?”
杨宥临点了点头,“不错,我正有此打算,想找到这些人家,仔细盘问。”
如此才能找到源头,进行遏制。
旻儿难免担忧:“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说真话,哥哥千万当心,不要离得他们太近,万一他们之中也有寄生者可怎么办?”
杨宥临忍不住笑了:“怎么,旻儿这是担心我?”
旻儿极其严肃地点头:“是呀,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哥哥,可不得要看的紧一点么!再说了,如果哥哥出了事,只怕就没有人能帮我替姨娘伸冤了。”
杨宥临本来被她被前一句话逗笑,又因为她后一句话收敛起笑容。
沉默半晌,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旻儿心思何其细腻,脸色立即紧绷起来:“是不是……旻儿说错话了?”
杨宥临摇头,“不是,只是父亲他……近来忙着做一件大事,怕是没有功夫听我们阐明萩姨娘当年的冤屈。”
说到这儿,他悄然看了旻儿一眼,只见她眼眶迅速泛红,一时手足无措起
来。
同时又因为自己无法顺利解决此事,对懂事乖巧的旻儿感到歉疚。
依着旻儿誓死也要自证清白的性子,他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没料到等待许久,并未见旻儿与他红脸,只是迟迟没有说话,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沉重的惆怅。
“你放心,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等那丁大人离开,父亲自然就有了空闲,到时候……”
旻儿眨了眨眼,噙着晶莹的眼珠要落不落,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袂,小心翼翼道:“哥哥,是不是因为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父亲才不愿意见我?”
杨宥临一愣,“你为何会这么想?”
“这几日,我一直跟着何妈学习士族淑女的礼数和规矩,但不是这个学不会,就是那个学不好。父亲恐怕是嫌弃我蠢钝,才迟迟不愿见我吧。”
“毕竟,我与四姐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何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又因为没能为南宫灿找到可以修复子孙根的神医,越发对她心生怨怼,暗地里没少抱怨她蠢笨,在南宫夫人面前上眼药。
杨宥临对此也略有听闻,但却不好置喙。
一来何妈是南宫夫人跟前的心腹,曾经跟着宫中嬷嬷学过几年,府中几位庶女都受过她的指点,期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二来她并未在明面上为难旻儿,只是私下里埋怨几句,他若开口责怪,未免小题大做。
但他也知道,旻儿绝非愚笨,只是因为
身份变化短时间内尚未习惯,性子敏感柔弱,偏生何妈又总是用四姑娘与她做对比,把她编排的一无是处,她才会如此自惭形秽。
杨宥临摸了摸她的脸蛋,神情比刚才还认真了几分,“知道吗?在哥哥眼里,你一点儿也不差。你善良坚韧、知恩图报,且与我一样嫉恶如仇,这些都是非常可贵的品质!雪罗虽好,但从小娇养惯了,若是遭遇你所遭遇的一切,只怕早就崩溃求死,断然不会有你这般的心性与勇气,所以你没有必要处处与她比较,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够了,明白吗?”
旻儿面露惊讶,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封建大家族的公子哥儿,竟能有这番见解。
她轻咬嘴唇,一扫方才的萎靡和沮丧,用力点了点头:“嗯!旻儿一定努力,不让哥哥失望!”
杨宥临欣慰地笑了笑,吩咐书童拿来一个檀木盒子,放在她的书桌上,“昨日我出门恰好看中了一套文房四宝,正适合初学者,你先用用看顺不顺手。还有这只羊脂白玉簪子,也是我一眼瞧中的,你戴着玩儿吧。”
因为有心弥补旻儿,杨宥临现在做什么都会先想着她。
旻儿没想到会收到礼物,一时间既惊喜又忐忑,明明对这两样礼物爱不释手,却不敢立刻收下。
“前几日哥哥已经给旻儿了添置了许多东西,旻儿怎敢又叫哥哥破费,这样贵重的东西,万一被我摔坏了可怎么办?”
“
那再买新的便是!”杨宥临故意板起脸,“兄长赐,不可辞,赶紧收着吧!我最近为书房失窃案和死婴案忙得焦头烂额,你可不要惹我生气。”
听他这么一说,旻儿立刻紧张起来,讨好地抓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哥哥别生气,旻儿收下就是。那我每日练四张大字,哥哥能帮我看看吗?”
杨宥临这才勾起嘴角:“当然可以,你认真些,每日认真练字,很快就能一日千里。”
他此言极为真诚,仿佛根本没瞧见桌案上那些犹如鸡爪般乱糟糟的大字。
实际上,闵柔琴棋书画皆有造诣,只是为了符合旻儿的处境,故意写的一手烂字。教导她的夫子嘴上不说,神情之间也难掩嫌弃。
于是乎,旻儿对于杨宥临的人品又多了几分肯定。
“咦,外面怎么这么吵?”她放下筷子,忽然看向窗外。
葛兰接收到杨宥临递来的目光,立即出门查看,不久急匆匆地回来,说道:“不好了大公子、五姑娘,出大事了!”
“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杨宥临瞬间沉下了脸。
葛兰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位从神光城来的丁大人在几个时辰前突然失踪了,老爷大发雷霆,召集人手四处寻找。就在刚才,护卫们终于在小花园里找到了他!然而丁大人仍然昏迷不醒,老爷责令全府上下加紧搜查凶手,结果查着查着却到这里来了!”
杨宥临面露震惊。
“该不会……
是咱们梧桐苑的小花园?”
“正是,所以奴婢估摸着,老爷应该马上会派人传话,请大公子过去!”
葛兰害怕得手脚发凉,冷不丁看了旻儿一眼,只见她神色淡然,毫无被惊吓之态,赶紧深吸几口气,把突突乱跳的心脏按了回去。
“那个旻儿,浑身上下都透着妖异,简直是个天煞灾星!自从她招惹上大公子以来,咱们府里都发生多少祸事了!”
葛兰脑海里猛然闪现出绿婉曾说过的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慌什么?或许只是失足落水,独自到什么地方更衣去了。那水潭水不过三尺深,淹不死人。”杨宥临从容起身,稍稍整理衣裳,刚要迈过门槛,就见一行人来势汹汹,手持棍棒,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当即面色一凛,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来啊,给我把这孽种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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