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木漓

小说:罗夜 作者:胡晓蚁
    五月。

    天阴沉沉的,铅灰色的天空,不时下起蒙蒙细雨。

    亿万雨丝倾斜而下,淅淅沥沥,使得大山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老人在树下抽着旱烟,看着眼前被细雨笼罩的朦胧景色,眼神深邃,枯槁的脸上,深深的皱纹如开裂的老树皮一般,苍老又沧桑。

    “不是个好年景啊!”老人扎巴着嘴里的旱烟,轻声叹息。

    连续的几个月的雨季,使得大山中的猛兽凶灵都变得异常凶暴和狂躁,争斗搏杀不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流血和杀戮,已经出现了好几次小股兽潮和蛮兽暴了,这样的情况,几乎都已经开始影响到大山中的生存秩序。

    远处,.一尊恐怖的蛮荒生灵刚刚杀死了它的猎物,踩着对方的尸体,立于群山之巅,身姿凛凛,凶焰滔天,哪怕隔着几百里都能感受到那深入骨子里的凶残和暴虐。

    它长着三个脑袋,淅沥的雨丝打在漆黑的鳞甲上,宛如一尊凶戾滔天的绝世凶灵,俯瞰群山万壑,在蒙蒙细雨中发出震天长啸,甚是可怕。

    这无疑是附近大山中霸主级别的生灵,它的强大,几乎使得方圆万里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可以与之匹敌。

    然而下一刻,天空好像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爪子从云层中探了出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直至一点一点模糊的轮廓隐约浮现出来。

    这是一尊极致怪异的生灵,庞大得难以想象,下半身长得像蛇,上半身却有着人的躯体,脑袋则是一颗鸟头,五只翅翼极不规则的插在背上,左右两边长着十几条长短不一,形如触手一样的爪子,它们轻盈飘荡着,有的几乎与身同长,充斥着亘古苍凉,蛮荒神秘的气息。

    它实在太过巨大了,这尊突然出现在云层中的庞然大物,哪怕群山万壑对它来说都显得渺小无比,大半个身躯都被云层遮挡,无法窥及全貌,只能隐约看到一团巨大的阴影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它伸出纤细而狭长的爪子,将数十米长的荒兽如同小鸡仔一般抓在爪里,随后硬生生的将它拽进云层深处。

    先前还在不可一世的山林霸主,转

    眼之间便沦为其它生灵的猎物,甚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山坡的空地上,一群半大小子盘坐在细雨中,屏气凝神,仔细感受着气的流,甚至有的少年已经能够达到引气入体,凝聚气旋的阶段。当然,更多的还依然停留在感受灵气的程度,即便能成功引气入体,最后也会因为无法留住而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些孩子认真而努力的修行着,朝气蓬勃,满怀希望,但在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失败后,最后也不得不学会认清现实。

    “七爷爷,你教给我们的这个呼吸法太难了,根本就修行不了。”一个孩子哭丧着脸说道,他抱怨的话语同时引来了其他孩子的共鸣。

    “是啊,光是记下这些气的运行线路就记得我头晕脑胀,更别说实际修炼了,三个多月下来,我连一丝灵气都没感受到。”

    “七爷爷,是不是你传授的方法错了呀?”

    老人扎巴着旱烟,没好气的看了这些孩子一眼。

    “少给我扯犊子,赶快练。”

    “是!”少年们没精打采的应和着。

    “你们这群瓜娃子要好好珍惜这份机缘,哪怕在那个世界里,这段呼吸法也是最为正统的修行法门。”

    “那个世界?”孩子们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所以好好修行吧!”但木漓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但我们真的学不会啊。”少年们垂头丧气道。

    “慢慢来,总能学会的。”

    “七爷爷,你还是教我们灵术吧。”

    “对呀,就像之前那个会爆炸的光球。”

    “一群小王八蛋,爬都还没学会,就想学跑了。”木漓翻着白眼,没好气道,“没有强大的灵力支撑,就算传授给你们灵术也施展不了。”

    “唉,那还要等多久啊?”

    老人磕了磕烟杆,灰黑色的余烬散落一地,不咸不淡道:“慢慢来吧,练个几十年应该也能有所小成了。”

    “啊,要几十年?”

    本就哭丧着脸的小鬼们在听到木漓的话后,愈发感觉前路渺茫,看不到希望。

    “唉,与其天天练这劳什子的破玩意儿,那还不如跟我阿爹他们学打猎去。”

    “是啊,掏鸟蛋都比这个有意思得多。”

    “而且七爷爷你的呼吸法练了

    那么多年也没见有多厉害呀。”孩子们三言两语的嘀咕着,气得木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你们练这个是为了好玩了吗,是为了活命,活命,懂吗?是为了让你们在与猛兽大妖搏杀的时候,增加你们活下来的机会。”

    “我得到这个呼吸法的时候,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早就过了最佳的修行年龄。”

    “你们现在还正处于打熬根骨的最好阶段,如果能努力修行,以后或许能成就一方霸主也未可知。”

    老人看着山中的雨雾,神色怅然。

    “我已经老朽了,已经再怎么修行也无济于事,而你们这群小家伙儿则还有机会,你们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希望,所以,珍惜眼下的时间吧!”

    孩童们懵懵懂懂的看着石头上的老人,高大的身影,似乎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岁月和过往,日渐佝偻,此刻正散发出一种令人悲伤的沧桑的腐朽气息。

    当然,这样的神情在老人的脸上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随后又变成那个粗犷豪放的蛮荒老爷子,霸道张扬。

    “好了,你们这群小家伙儿给我打起精神来,继续修行。”

    底下的孩子们顿时唉声一片。

    “啊,还要修行啊,都这个时间段了。”

    “要不今天就这样算了吧,七爷爷。”

    “别磨蹭,赶快起来,不好好修行,看我不把你们的屎给打出来。”

    “好,知道啦!”

    孩童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很不情愿的开始又一次枯燥的修行。

    “七爷爷,你给我们讲讲蛮荒外面的事情吧。”

    “对啊,给我们讲讲那些古国霸族,上古神朝,净土圣地。”

    “还有大巫部落,怪物凶灵,洪荒大妖,以及那些蛮荒奇遇。”

    孩童们一脸希冀的看着石头上的老人,但木漓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又没去过外面的世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老家伙挖了挖鼻孔,看着指甲缝里抠出来的一大块鼻屎,然后屈指弹飞出去,“想知道外面的事情,自己去问那小王八蛋的师父去。”

    木漓说的自然是小家伙儿的师父:一个整天不务正业且被村民称之为神棍的外来者。

    “切,能问他

    的话,还问你干嘛。”

    这些孩童们一个个翻着白眼,心里不以为然,自然是不信木漓的鬼话。

    他们都知道老人曾和族长还有其他几个爷爷,年轻的时候曾一起走出过蛮荒大山,甚至还远渡去过人族的国度,见识过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神秘诡异的事物。

    然而,当他们一身是血的从外面回来后,却再也不提走出蛮荒的事情了,甚至对曾经经历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哪怕身边的人再怎么追问也无济于事,还为此还制定了族人永远不准踏足蛮荒外界的禁令,这也让人愈加确信了老人们的身上似乎真的曾发生过什么。

    “七爷爷,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吗?”人群中,一个小家伙儿天真的问道。

    然而,直到修行结束木漓也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这群孩子们个个没精打采,精神疲惫。此时却正好碰到从老槐树那边回来的小家伙儿。

    乐观天真的小家伙儿一个人走在路上,慢慢吞吞,拖拖拉拉的。

    拿着一根小破棍儿敲敲打打,走走停停,好奇心旺盛的他总是被一些细微的事物吸引着注意力。

    一会儿蹲在树下,好奇的看着地上的蚁窝,一不,但没过多久又欢快的追着去抓草丛边飞舞的蝴蝶,最后,又挥舞着手里小破棍儿,摆出架势,准备跟一头炸着毛的小兽干上一架。

    他似乎总能找到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小家伙儿走走停停,直到被这些修行结束的孩子们彻底追赶上来。

    “小罗夜,你又没去修行。”

    “我去了呀。”

    小家伙儿稚嫩的声音回应道,看着后方走来的这群孩子。

    “虎儿哥哥好,猴子哥哥好,大牛哥哥好,小兰姐姐,木羽哥哥……”

    小家伙儿礼貌的跟这些孩子们打着招呼,大大眼睛,圆圆的脸蛋儿,一副天真无邪,憨态可掬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

    “那是早上的晨练,下午的修行你可没去。”

    “哎呀,我忘了。”

    小家伙儿挠着脑袋,一脸窘迫。显然,是到现在才想起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来着。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玩得忘乎所以,早就把修行抛诸脑后了。

    当然,这些少年也早已对这样的情况见惯不惯了,小家伙儿犯迷糊的毛病又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不过明天的一顿揍估计是跑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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