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的世界非常单纯,即便有喜恶,也大多直白。
经过一班班主任和五班班主任孟宁联合夸赞,一开始传闲话的学生不约而同闭嘴了,都从“朱见鹿私生活不检点”的态度变成了“朱见鹿因为长得好看还有才华,被郭晖故意找麻烦,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朱见鹿的耳根算是暂时清静了,可作为事主之一的郭晖又整整一天没来上课!
一班班主任等到放学也没等来得意门生,彻底坐不住了。
“刘姐,你去给学生家访?”五班班主任孟宁跟一班班主任刘悦住的近,发现她没回家,马上好奇的问起来。
刘悦无可奈何的说:“我说了你别怪我心软,虽然郭晖跟朱见鹿有些矛盾存在,但他成绩很好,非常有希望考上大学,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郭晖毕竟年轻,这么些天了,一直没正常来学校上课,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瞅要到高考的日子了,我得去一趟他家里,探探情况。”
孟宁心想:郭家这么天天折腾,郭晖还想考大学?做什么春秋大梦。
但他脸上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点头笑着催促:“那刘姐,你去,我先回家了。”
刘老师没一会就到了郭晖家里,她轻轻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声。
“不应该啊,郭家就两个孩子,一个高二一个初三,都下课了,家里怎么会没人呢。”刘老师满心疑惑,不由得把耳朵贴在门上。
她隐约听见房里有哭声,心下着急,敲打房门的声音都大了些,连声催促:“有人在家吗?快来开门,我找郭辉!”
“你们走,你们走,我不会开门的!”房子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随即,压抑的哭声变成了尖利的哭嚎,“哐”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门上,吓得刘老师捂着耳朵后退几步。
刘老师再有一年就该退休了,她年纪大,心脏不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心脏嘣嘣乱跳。
听到声响,之前拉架的邻居开门出来,热心肠的搭话:“您也是来看房子的?嗨,等过几天厂长把郭家剩下这个小妮子弄走再来。她哥耍流氓进派出
所之后,这丫头就见谁骂谁,有时候还上手打人,连撕带咬,跟条疯狗似的,谁也不让进。”
刘老师惊讶的追问:“郭晖,进派出所了?被抓的不是他大哥郭照吗,怎么他也进去了?怎么您是不是弄错了?”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郭晖的班主任,姓刘。”
邻居:“哦,刘老师啊,您真是负责。不过您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家一家子都不是消停人。”
“昨晚民警过来敲门,说明情况,我正好倒垃圾听见了——他在学校里对女同学耍流氓人,让人家女孩的父亲给告到派出所去了。民警核实情况没问题,就把人给抓进去了。”
“可郭晖才十七岁,他马上高考了,就没点什么说法吗?万一是一时冲动呢。”
邻居顿时捂住脸,一副羞耻的神色连连摆手:“哎呦,刘老师,您可别说这种话,丢人不丢人呐!”
“咱们暖风机厂建厂三十来年了,可从来没出过流氓,还一出一家子。要不是郭晖自己不老实,他能被抓进去吗?那不能啊!都是他自己造孽。”
对于没文化的职工这些朴素的想法,刘老师不好反驳,但郭晖是她的学生,她不想任何自己自己教过的孩子没有改正的机会,人生直接终结。
刘老师客气的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没事,应该的。”
刘老师立即告辞,骑着自行车赶紧往附近派出所赶去,希望能够在郭晖真的被判刑之前挽救他。
老师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刘老师本人又是有有教无类的老师,她进派出所跟老张还有小赵了解情况之后,两人没多久就被她的恳求打动了。
老张沉吟片刻,实话实说:“刘老师,不是我们不愿意给郭晖机会,追究他的责任不放,而是他这件事情闹出来的影响实在太坏了。”
“朱见鹿是郭晖他大哥案件的报案人,等于她提供线索,帮警队解决了一桩连环案件。”
“不论朱见鹿和郭晖私底下怎么样,我们都必须保护朱见鹿的安全不受罪犯家属报复对?结果这个郭晖,前脚从警局离开,后脚就跑回学校去散步人家小姑娘的身体隐私。”
“刘老师,您自己说,这是郭晖为难我们,还是
我们为难他?”
“现在他对朱见鹿耍流氓的事情证据确凿,学校里不少学生老师都看到了,朱见鹿的家长抓着这事情不放,要求我们恢复朱见鹿的名誉。”
“领导和老百姓都有要求,我们负责处理这件事情,我们也很为难。”
一班班主任刘悦痛心疾首,“郭晖原来是个特别上进的孩子,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见刘老师这样,老张把朱荣之前提过的要求转告刘老师。
他低声说:“其实朱见鹿的父亲也不是非要郭晖坐牢去,您看,这是他放人的条件。”
“你要是能说动郭晖主动去全校面前作检讨,承认他是趁着朱见鹿穿裙子,偷看了朱见鹿腿上的红痣,怀恨在心,故意报复,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谈过朋友。朱见鹿的父亲就愿意撤案,当作这事情没发生过。”
可朱见鹿当初真的追着郭晖跑!他们俩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刘老师在心里喊。
她明明知道实情,但她更知道这种话不能拿出来说,否则事情就一丁点转机都没有了。
刘老师始终不愿意放弃,恳求民警:“警察同志,您让我见见郭晖,我是他班主任,我劝劝他,说不定他就不犯轴了。”
“行,我带你去后头,刘老师您好好劝劝他,事情要是能够圆满解决,你好我好大家好。”老张好说话的把刘老师带去后面看守所。
等到他回来,小赵碰碰老张的手臂,一脸惊奇:“那小姑娘的父亲不一般啊,这都猜到了!”
老张举起缸子咽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要不是有真本事,人家父亲能当上车间主任?”
“再说,一个当爹的,肯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孩子的。那小姑娘长得多好看,好看就容易沾染是非,人言可畏啊。”老张摇摇头,情不自禁感慨。
看守所里就郭晖一个,他被拷在暖气管子上,站不起来也坐不下。
用这个别扭的姿势熬了一整天,郭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看起来十分憔悴。
见到班主任,郭晖尴尬的撇开眼睛,然后又充满希冀的看向她,着急地追问:“刘老师,您是不是接我回去的?”
刘悦为难的看着郭晖,半晌没开口,郭晖眼中的光慢慢熄灭了。
他
顿时变得极为暴躁,控制不住的用力拉扯着被拷在暖气管子上的手铐,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提声叫嚣:“不能带我回去你来干什么?也来看我笑话吗?还是来告诉我,我被学校开除了?”
他喊完这一句,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老师看着郭晖痛哭,等他情绪宣泄得差不多,才慎重的开口:“朱见鹿家里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可以撤案,让你出去,但你得在全校面前承认是你偷看朱见鹿,故意对她报复的,你们两个过去什么关系都没有。”
刘老师艰难的把这短话说出口,果然郭晖目眦欲裂地等着她,恨声道:“我……”
“你别说话!”刘老师打断郭晖的抱怨,认真对他强调,“郭晖,老师不是劝你跟别人低头,我是想告诉你,这是唯一一条对你以后没大影响的路。”
“你说你高考,但不把这事情解决了,就得进监狱。难道你能在监狱里考大学吗?等你出来,背着案底,没有一个学校会要你。”
“老师为了你着想,才来劝你答应。一旦坐牢进档案,你这辈子就毁了!”刘老师苦口婆心,不断跟郭晖说明利弊。
郭晖却反复摇头,不肯答应:“刘老师,我要是在全校面前公开道歉,我也没脸在学校了。”
“我去求校长,你成绩一向优越,校长肯定想多要两个大学生的,我保证你公开道歉之后不影响你高考前在学校学习行不行?”
郭晖总算点头了,他给刘老师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您知道的,过去明明是朱见鹿自己跑过来找我,根本不是因为她穿裙子我才偷看!”
如果在今天之前,刘悦肯定完全相信郭晖的话,但在今天她见识过朱见鹿一手风流写意的黑板字,刘悦心里却没那么笃定了。
——刘悦不但相信“字如其人”,也知道想要锤炼出任何一项技艺,都要付出巨大的精力。
朱见鹿能够坚持不懈练字多年,她就绝对不会是性子轻浮的姑娘。
刘悦最终只是交代:“朱见鹿的事情,你以后就别再对人说了。你今晚再在看守所里委屈一晚上,我争取明天上午就带你回去。”
刘悦临走前,再次叮嘱:“你以后说话千万注意,要是再攀扯上朱见鹿,老师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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