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进宫?!”
这道圣旨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永定侯府。
秦氏白了脸色,焦急的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让云棠进宫?”
先不说云棠现在昏迷不醒,就算身体痊愈,那宫里又是什么好去处?
陛下性情暴戾,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脑袋。
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陛下他根本就不喜女色,甚至是厌恶!
他登基前并未娶妻,如今登基半年,后宫仍然空无一人。就连谏言他选秀纳妃的臣子,都被他砍了脑袋。
这样一个狠辣又厌恶女色的暴君,突然毫无预兆的让云棠进宫,如何不让她心惊胆战?
永定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朝会上陛下并无异常,没想到下了朝就派人来府上传旨了。”
“莫非是咱们魏家最近犯了什么忌讳,让陛下不满,因此想以云棠做文章对咱们永定侯府出手?”老太太揣测道。
永定侯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以陛下的行事,说句不好听的,他想杀就杀了,连借口都不必找。又何须转弯抹角的用一个女子来做文章?”
这倒也是。
纵观以往,陛下毫无缘由就杀的人还少吗?他根本不在乎名声非议,行事全凭己好,拐弯抹角找借口再杀人的事,还从未有过。
“可若不是这个原因,那他让妹妹进宫做什么?总不能是看上了妹妹吧?”永定侯嫡长子魏琛说道。
这也不太可能,有传言说陛下未登基前曾被后宫女子凌虐,以至于厌恶所有女子。他至今不近女色便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就不能是看上了咱们云棠?”二夫人卫氏开口道,“咱们云棠生的花容月貌,没生病之前还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若不是病了这几年,提亲的人都要踏破咱们侯府的门槛了!陛下与云棠年纪相仿,先前云棠做永安公主的伴读时经常进宫,或许是那时候陛下偶然见过她,一见倾心也未可知?”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让人病着进宫的啊!”魏珉说道。
众人忧心忡忡,却也猜不到陛下的用意。
秦氏已经慌的没了主意,“侯爷,你快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真的送云棠进宫吧?”
永定侯自然也舍不得让唯一的女儿进宫,他思忖良久,终于拿定主意,“你们先别慌,陛下应该不知道云棠昏迷,我去宫里禀报此事,趁此机会探探陛下的口风。”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大哥务必小心,千万不要惹怒了陛下。”二爷魏绍平神情严肃的叮嘱他,谁都知道陛下阴晴不定,就怕没有探出什么口风,反而把整个侯府都搭上。
“我省的。”
-
御书房里,身着玄衣的男子负手立在窗前。
窗外正对着御花园,此时春光明媚,百花盛开,满园春色。然而这如画美景却入不了他的眼。
他眼底一片漠然,俊美的面庞冷硬如冰,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煞气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孙福心惊胆战,陛下今日的心情很坏,不知道会不会迁怒身边的人,或许他这个太监总管也要做到头了。
被太监领进来的永定侯,同样心头一惊,暗道不好,竟然撞上了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连忙跪拜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永定侯求见孤所为何事?”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永定侯忍不住头皮发麻。
“臣来叩谢陛下隆恩。小女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青眼,恩典她入宫伴驾?此是小女三生有幸。只是小女一直缠绵病榻,昨日再次昏迷,至今未醒。臣恐她病体对陛下有碍,斗胆恳请陛下,准许她养好病体,再行入宫。”
永定侯说完,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头顶似乎有一道锋利的目光锁定了他,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良久,才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谁说孤是让她进宫伴驾?永定侯莫非没听她说起过,孤昔日落魄时,可是被她狠狠羞辱过一番!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也该为当日所为付出代价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永定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下骇然,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对上了商临阴鸷狠厉的目光。
“昏迷不醒?呵,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死在孤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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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的云棠,被抬到了宫里。永定侯夫妇再是舍不得,也不敢拿整个侯府的身家性命做赌。
云棠被安置在了重华宫,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一个宫殿。不知道是为了方便见她,还是为了方便折磨她。
不过自她入宫之后,商临始终没有出现,只有几个宫人在安静的照顾她。
这一切云棠都不知道,她陷入了昏迷,就真的封闭了五感,对外界的事丝毫不知。
只在夜幕降临时,再次进入商临的梦魇。
还是在冷宫之中。
云棠推开朱红色的宫门进去,就看到一个太监凶狠地踹了商临一脚。
商临似乎长大了一点,但看起来更加瘦弱了。脸颊上没有一点肉,显的一双眼睛大的惊人。他瘦小的身子被踹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半天没有爬起来。
那太监又老又丑,看穿着只是宫里最下等的仆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最下等的奴才,也能欺辱商临。
太监把一碗饭菜倒在地上,然后用脚去踩。
边踩边阴测测的笑着,“小兔崽子,过来吃啊,爷爷给你送饭来了!还当自己是皇子呢,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狗杂种,还敢给爷爷甩脸子。爷爷让你舔鞋是抬举你,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商临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饭,他饿极了,饿到只剩下本能。他闻到饭菜的味道,挣扎着爬到那堆饭菜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尽管那饭菜都已经馊了,尽管那饭菜被人用脚踩过,沾满灰尘,然而他却什么都顾不上,双手并用的从地上抓起食物往嘴里塞。
“哈哈哈,那么硬气,不还是吃了爷爷踩过的饭菜?”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子在他面前像狗一样挣扎,任他欺凌,他心理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感,好像把这些人全都踩在了脚底下似的。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在商临趴在地上吃东西的时候,把脚踩在他身上,用力碾压。
商临被他踩的爬不起来,一只手还往嘴里塞着食物。
云棠又心疼又愤怒,她冲过去,一脚踹开那个太监,“狗东西,给我滚!”
那老太监被她一脚踹飞了好远。云棠也没顾得上管他,急忙去拉商临,“别吃了……这些东西都坏了。”
然而商临充耳不闻,仍然狼吞虎咽的吃着。
云棠死死咬住嘴唇,眼睛酸涩,一个小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些?
她一把拍掉他手里东西,死死抓住他的手,声音发颤,“别吃了!”
商临不停塞东西的动作顿停住了,抬头茫然的看着她。
他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脏污,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这样清澈的眼神,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
云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牵着他往外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走了两步,云棠发现他的腿受了伤,走路时一瘸一拐。
她停了下来,卷起他的裤管,看到上面淤青一片,再也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阿临对不起,我来晚了。”
商临木木的看着她,她的心疼她的怜惜她的眼泪,都让他感到愤怒。
骗子。
曾经,她也这样心疼过他,也这样在他面前掉过眼泪,只不过全是为了骗他!在他爱上她之后,再狠狠的嘲笑他!羞辱他!
他不会再上当了!
云棠止住眼泪,背对着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商临不想让她背,但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伏在她背上,被她背着出了冷宫的大门。
宫外又变成了喧嚣热闹的街头。
云棠背着他在一个馄饨摊前停下,小心的把他放下来,扶他坐在凳子上。
摆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笑眯眯的招呼他们。
“阿婆,来两碗馄饨。”
等待的时间,她问摆摊的阿婆借了一盆清水,细心的给商临洗手净面。
她细白的手指,拿着沾了水的湿布,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着。动作温柔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离得近了,商临甚至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把小刷子。她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柔软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皮肤,带着温热的触感。
擦完脸又帮他挽起袖子洗手,看到他手上那道疤,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抿起了唇,将他的手慢慢浸在水中。
她的手柔软白皙,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与他干瘦黑黄又瘦小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却一点都没有嫌弃,抓住他的手,轻柔的替他清洗。
馄饨端上来,热腾腾的冒着香气,云棠把两碗都推给他,“快吃吧,这家的小馄饨特别好吃,皮薄馅大,汤鲜味美,以前哥哥带我吃过一次,我就再也忘不掉了。”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拿起勺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她露出一抹浅笑,温柔的注视着他,“慢点吃,小心烫。”
商临充耳不闻,仍然吃的很快。眨眼间,两碗馄饨就被他消灭殆尽,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云棠又有些心疼,“你饿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饱,不然会不舒服。我下次再带你过来吃好不好?”
幼小的商临没有反应,她便不再多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结账之后,又背起他往回走。
商临趴在她背上,熟悉的甜香袭来,他目光晦涩的看着她。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侧脸精致漂亮,脖颈修长如同天鹅颈,小巧的耳垂后有一颗细小的红痣。她紧抿着唇,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让她多了几分糜丽的色彩。
她柔软的长发随风飘动,带着清淡的花香,拂过他的鼻尖,有点痒。
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
……
天光大亮,梦境如潮水般褪去。商临从床上醒来,失焦的眸子渐渐清醒。
入目一片空荡,他仍然是在冰冷的宫殿里。
一道低沉沙哑的低喃逸散在空气里。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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