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见过冒充军人的,甚至亲手抓过冒充警察招摇撞骗的,可没刚参加工作的李亦军那么好唬,一边用锐利的目光观察着韩昕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边故作惊讶地问:“这么说我们是同行?” “算是吧。” “既然是同行那你应该有警察证,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赶那么远的路,为什么不带警察证?” “王警官,我们部队刚转制,很多改革还在进行中,很多政策还没落实,我们的警察证暂时没办下来。”韩昕搓着冻得生疼的脸,想想又说道:“其实我以前有警察证的,就因为这次转制被上级收回去了。” “以前有警察证?” “有问题吗?” 不只是有问题,并且问题很大,可凭这些又不足以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王伟权衡了一番,觉得还是先不动声色套套话,装出一副并没有起疑心的样子,自言自语:“没警察证也没关系,别说你们刚转制,连我们都是干了好几年才领到证的。” “王警官,既然没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别急,你没警察证但应该有警号啊。你们边防刚转制刚换装,换装不可能只佩戴警衔、胸徽,不佩戴警号。” “警号……警号有,只是发下来没几天,没记住。” “以前的警号呢,你以前有警察证,有证就应该有警号。” 说漏嘴了,又不能解释,韩昕追悔莫及,只能硬着头皮道:“王警官,您别问了,我知道警号对警察而言跟身份证号差不多,甚至可能会伴随整个警察生涯。所以以前的警号和换装之后的新警号,其实我记得清清楚楚,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告诉您。” “为什么不能,你该不是怕我登陆警员信息库查询吧?”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也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就算告诉您,您在警员信息库里也不一定能查到。” “怎么会查不到?” “您明知故问。” 说得有鼻子有眼,搞得跟真的似的,可惜自相矛盾、漏洞百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公安比较了解,不然不会知道一些单位在警员信息更新这件事上总是拖拖拉拉,以至于一些参加工作好几年的民警,在警员信息库里都查询不到自己的名字。 王伟意识到遇上了对手,装出姑且相信的样子,不缓不慢地说:“小韩同志,看来你们单位不简单!既然警号需要保密,那我们换个问题。你们单位晚上应该有人值班,有没有你们单位的值班电话?” 韩昕不假思索地说:“有,但一样不能告诉您。” “这也需要保密?” “需要。” “这就奇怪了,你说你们转制了,你现在是……是移民警察,移民警察一样是公安,又不是国安!一个单位的值班电话而已,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好保密的?” “王警官,对不起,我不会再回答您关于警号和我老单位的问题,您要是觉得我可疑,大可把我带到你们所里进一步调查。” 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李亦军乐了,心想你刚才不是编的挺溜吗,接着编啊,编不下去了吧?你小子再狡猾也斗不过我师傅那个老猎手。同时暗暗提高警惕,防止嫌疑人狗急跳墙。 但在王伟看来只是盘问出几个疑点,并不意味着嫌疑人已经被拿下了。 再想到嫌疑人冻成这样了都不老实,真要是把他带回有空调的所里,他很可能会更不老实,打定主意让他再冻会儿,等冻得受不就老实了,于是脸上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小韩同志,别激动,就剩几个问题。你家住哪儿,住城区还是住乡镇?” “住城区。” “具体点。” “中坝中路的如意嘉园,就是人民医院斜对面的那个小区。” “如意嘉园在城区中心,你们小区房价不便宜啊,听说已经涨到了两万多。”王伟感叹了一番节节攀升的房价,又跟拉家常似的问:“小韩同志,从火车站到你家不近,走回去至少要半个小时,怎么不打个车?” 你们这是变着法折腾我……韩昕腹诽了一句,不快地说:“我也不想在外面挨冻,我在出站口拦过几辆出租车,结果司机喜欢跑乡镇,喜欢跑长途,嫌我路近,不是借口要收工,就是借口没零钱找,拒载!” “拦不到出租车可以叫网约车。” “王警官,我以前是边防武警,我的证件绑定不了手机!买火车票要去窗口,买东西要用现金或者刷卡,没法儿用手机支付,您让我怎么在网上叫车?” 听上去倒也能自圆其说,王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想想又问道:“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难道没给家里人打电话,家里人怎么不去火车站接一下?” 韩昕打心眼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不回答又不行,只能敷衍道:“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没给家里打电话。” “怎么个特殊?” “一定要说?” “小韩同志,你说你是边防武警,可边防部队已经转制了。别说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确认这张军人保障卡的真伪,就算能确认现在也证明不了什么。 你说你是移民警察,可你又拿不出警察证,甚至连警号和单位的值班电话都要保密。我们不是为难你,对你的隐私我们也不感兴趣,而是职责所在,不搞清楚不能就这么让你走。” “好吧,我说,我爸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之后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也都有了孩子。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不想联系我爸我妈,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 “有没有你爷爷奶奶的电话,能不能联系上?” “联系不上。” 那个情况要保密,这个情况又比较特殊,简直满嘴跑火车,李亦军从来没见如此嘴硬的嫌疑人,忍不住质问道:“连把你拉扯大的爷爷奶奶都联系不上?” 韩昕心想就知道回来没好事,这是没选择的,要是有选择打死也不会回来,转身看向李亦军:“李警官,我爷爷十年前就去世了,我奶奶四年前去世的,他们都不在了,你让我怎么联系?” “那就联系你父母!” “对不起,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我真不想联系他们,请不要强人所难。” 如果这个情况属实,那让被“抛弃”的孩子去联系“抛弃”他的父母,从感情是有点说不过去。 王伟搓了搓也快冻僵了的双手,换了个话题:“小韩同志,你在陵海有没有别的亲戚,能证明你身份的亲戚?” 亲戚倒是有几个,可出去当兵这么多年,大多渐渐断了联系。唯一有联系的舅舅舅妈和表妹,韩昕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大半夜惊动他们,干脆来了句:“没有。” 人是群居动物,既然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在本地没几个亲朋好友,就算在外面当兵也应该有…… 见嫌疑人如此不老实,李亦军火了:“说没有就没有,谁信啊?不想联系就不联系,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我们正在做什么?” 韩昕冻得实在受不了,觉得这么下去肯定会感冒,可看这架势不说出个所以然别想脱身,干脆抬头道:“二位,其实我们不只是同行,而且很快就会是同事。” “很快就是同事,什么意思?” “我调回来了,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市局报到。” “调到我们滨江市公安局?” “嗯。” 这个牛吹大了,大到李亦军猝不及防,下意识看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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