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不知道该怎么总结自己和秋子这趟马尔代夫之旅。
去之前,其实太宰治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尽管表现得激活泼,但其实太宰治的内心没什么波澜。
他只不过是稍微认为,和秋子出行说不定会很有趣罢了。他也能正好借此机会更好地了解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结果显示,不是稍微有趣,而是非常非常有趣。
在马尔代夫的七天里,没有任何认识他和秋子的人。他们两个无所顾忌地游玩,玩得几近忘乎所以。
他们俩潜水,和丑丑怪怪的鱼合影。
他们俩坐船早日出前去看从水面跃起的鲸鱼。
鲸鱼跃起时,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它的头朝向天空的穹顶,白色的腹正对着船只上的他们,挡去了他们所能视的所有的天空。
而后,它发出一种来自远古的鸣叫,让人无法弹。
在这种已经存在于世间上万年的远古巨兽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
记忆里最难忘的,还是他们俩去无人的原始小岛。
太宰治和秋子光着脚行走于柔软的泥土中,丛林里到处都是虫类的鸣叫。有壁虎趴在树干上休憩,发现异,它迅速地向上蹿。
太宰治捡了几个果子,秋子捕了几条鱼,他们从租来的渔船上拿下准备好的野营野炊的东西。在马尔代夫星星繁多的夜晚,秋子和太宰治坐在篝火旁边聊天。
火光跳跃到秋子的眼睛中,让她那双水润的眼在黑夜里也分外明亮。
秋子拿着啤酒喝,太宰治喝秋子给他带的牛奶。
这是很有趣的事情,几天的单独相处中,太宰治隐约感受到了秋子稳定又平和的性格中叛逆的部分。
秋子其实很喜欢喝酒,且貌似是千杯不倒。
她还会抽烟。白色缭绕的烟雾从她的嘴中吐出。偶尔,她猩红的舌尖舔舐过下唇,若隐若现。
秋子吸烟时,总有让太宰治无法移开眼的魔力。
太宰治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每次秋子察觉到太宰治的视线,会笑着把烟掐灭:“未成年不可以吸烟哦,太宰君。”
并不是说抽烟喝酒就
等同于叛逆,而是秋子总是身穿和服,说话温声细语,以传统女性形象出现,总让人很容易让人把秋子带入某种刻板印象。
仿佛她就是大和抚子那样深闺女性,烟酒是离她遥远的东西,本性上她也始终逃不过柔弱。
但并非如此,除了烟酒以外,秋子某些话语也颇为叛逆。
“秋子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也许是和秋子一起在无人岛的夜晚实在太美好。
蝉鸣不止,夏虫低飞,海浪平静地翻滚,哗啦啦地响,海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一切仿若梦境。太宰治没忍住,问了秋子这样的问题。
“人活着的意义吗?”秋子看上去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她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了他,“就是没有意义却还活着吧。”
太宰治笑了起来。
“什么啦,秋子的话完全是文字游戏嘛!”
“诶——文字游戏吗?”秋子微微睁大了眼,“可是我是在很努力地来回答太宰君的问题噢。”
她想了想,又重新表述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活着就是意义,活着等于意义。”
太宰治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他笑眯眯地接着询问:“那死亡呢?”
这次秋子回答得很快。
“死亡是为了体验活着。”
她说。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凝滞。
他看着秋子,久久不语。
许久以后,当他和秋子之间的篝火闪烁,需要再添柴火时,太宰治又问她:“那在秋子眼中,我入水也好,其它什么行为也好,都是在体验活着吗?”
这次秋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对他露出一个他很熟悉的笑容。
在沙滩上,她说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忧郁的孩子时所露出的笑容一样。那是很包容的笑,与秋子身后浩瀚无垠的夜空相似。
“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呢,太宰君?我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关于你自己的问题不是吗?”
寂静的深夜中,太宰治听见秋子说。
太宰治缄默不语,于是,问题又绕了回去。
“那秋子认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他问。
“人活着,是为了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秋子回答道。
“好久没看到你了,太宰。”
酒吧
里,身上带着硝烟、烟草与皂角气息的织田作之助很自然地走到太宰治身边。
“嘛嘛嘛,好久不见,织田作。因为我前段时间和朋友一起去度假,庆祝十七岁生日了嘛——”
太宰治转过身,笑着和红发友人打招呼。
“啊,原来太宰你的生日到了吗?”织田作之助和点了一杯和往常一样的酒。
品尝到熟悉的酒精,织田作之助放松下来。
“那太宰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说完后,熟悉友人品性的织田作之助又补充了一句,“要那种可以买来的东西。”
太宰治一手托着脸,一手点着威士忌里的冰球玩。
“一根超结实的尼龙绳怎么样?我可以把它挂在房梁上,每天练习吊自己的脑袋。”
太宰治高兴地提议。
织田作之助思索了片刻,提出疑问:“那样真的不会死吗,太宰?”
“只要我持之以恒地锻炼,总有一天能死的啦,织田作!”
“可是如果你持之以恒地锻炼,不是更不容易死吗?”
“……可恶,你说得好有道理。”
太宰治被说服了,他捶了捶桌子,苦恼地皱眉。看来不能要一根尼龙绳了。
织田作之助在一旁喝着酒点头:“的确是这样的,太宰。”
假如坂口安吾听到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刚刚的对话,大概又会胃痛地捂肚子吧。
可惜,老实人安吾并不在这儿。身为社畜情报工作人员,坂口安吾被外派到欧洲出差去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喝了一会儿酒。
其实他们两个,包括坂口安吾在内,都不是话多的人。闲聊放松当然有,更多的却是像如今这样安静地喝酒。
酒吧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三花猫从前面的吧台经过,看了他们俩一眼,而后又不感兴趣地翘着尾巴走过。
“太宰,是一次很愉快的度假,对吧。”
喝了大半杯酒后,织田作之助忽然开口。
太宰治疑惑地歪歪头:“为什么这么说,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啊了一声。
他看向太宰治,自己这个年轻,灵魂却分外沉重的好友。织田作之助的眼睛望进太宰治的眼底,他也是少数几个能够触及太宰治内心的人。
“感觉吧。”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总感觉太宰你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太宰治笑了笑。
“那织田作是说我以往都很紧绷吗?”他问道。
“也不是,”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感觉太宰你以往都很迷茫、很忧郁吧。”
迷茫、忧郁。
也是秋子形容过的太宰治的词汇。
太宰治望着织田作之助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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