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和秋子在游乐园里玩得忘乎所以,他们玩了过山车后,又去玩了大摆锤、跳楼机,在坠空的惊险瞬间,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大笑。
坐激流勇进时,乱步和秋子两个人没系好雨衣的扣子,船只“咻——”的一下从最高处砸到下边,把水池的水激扬到半米的高度,他们两个的脸都被淋得水嗒嗒的,乱步的衣摆湿了一块,秋子的长发也略有浸湿。
但是没关系,不论是秋子还是乱步都毫不在意。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中,这点恼人的湿意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乱步还跑去棉花糖车,和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抢着买一朵超大的五彩棉花糖。
抢到了最后一朵特制·彩虹棉花糖过后,乱步蹦蹦跳跳地跑向秋子,想和她一起分享。
那朵巨型棉花糖把乱步的脸都挡得严严实实的,棉花糖随着他的步子颤,绵密的糖丝一层裹着一层。
秋子和乱步坐在公共木椅上吃棉花糖,彩虹棉花糖外层红色的糖敷在乱步的嘴角,把他的下巴染得红艳艳的。
秋子瞧着乱步这副模样乐不可支,赶忙把湿纸巾递过去。
乱步看秋子笑也跟着笑。
“乱步先生爱吃棉花糖,我回去给你做不就好了呀?”秋子笑完了,又有点儿无可奈何。
旁边没抢到棉花糖的小孩正埋在妈妈怀里哇哇哭。小孩哭几声,又时不时瞅两眼乱步手里的棉花糖,眼睁睁地瞧着那朵棉花糖越来越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
孩子的妈妈和秋子对视一眼,两人微笑地点头示意。秋子瞧着那个年轻妈妈一边憋住笑意,一边给孩子擦眼泪。
“嘛,因为现在想和秋子一起吃啦!”乱步也瞅到一旁哭哭啼啼的小孩。
他一点儿也不谦让,也不为自己和一群孩子抢棉花糖感到羞耻,相反,乱步得意洋洋,“哼,这是乱步大人和秋子的棉花糖,才不会分给你!”
本来就哭的伤心的小孩听到这句话,仰头大哭,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哭得惨绝人寰。
年轻的妈妈瞅着自己孩子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是没憋住,笑出声来。
秋子也笑了出声,
她捏了一下乱步脸颊上软软的肉。
乱步很瘦,但的脸却软乎乎的,跟糯米糍似的。
“你啊——”秋子用感叹似的语气说,“跟个小孩子似的。”
乱步现在不喜欢秋子说他像小孩子了,但他也没争辩,只是噘了噘嘴。
此时将近黄昏,吃完棉花糖后,秋子和乱步往摩天轮走去。这是他们今天要游玩的最后一项。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呢。”秋子对乱步说,“真不知道在摩天轮里的横滨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时候,应该是忙忙碌碌的样子吧。”
乱步耸了耸肩。
摩天轮如乱步预想的那样,环境相当不错。里面的坐舱干净宽敞,座位上还贴心地准备了软垫。
舱内望向外面的窗户被擦拭得透亮,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和秋子在玻璃上的倒影。
乱步和秋子面对面坐着,他们的膝盖正好抵着膝盖。
秋子往窗外看着,她很期待等会儿能在摩天轮里欣赏的风景。
原本乱步的心情还算是平静,他已经计划好在摩天轮升在1/3的高度时,就向秋子告白。
他只要把心意好好地告诉秋子就好。
那时候还没到顶点,气氛很尴尬的话,他恰好可以若无其事地说,‘秋子,在最顶点了。’秋子闻言一定会看向窗外,这样一切窘迫都能迎刃而解。
但预想很美好,现实却并不理想。当工作人员帮他们把门关上后,乱步就不受控地紧张了起来。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耳后根红得发热,乱步听见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它实在是跳得太猛烈了,几乎要从他的胸腔跳到嗓子眼。
摩天轮缓缓启,秋子侧脸眺望窗外,从乱步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秋子颊边的碎发,然后是她漂亮的下颚线,还有扑扇的眼睫,落日细碎的光在秋子的发间闪烁。
她的脸庞向着窗外的夕阳,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乱步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也红起来了,他低着头企图让自己镇静一点儿。
冷静下来!江户川乱步!你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乱步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可恶啊!和秋子告白一定要展现出成熟又可靠的男子气概的一面才行啊!
乱步这
么想着,结果——
他更紧张了。
他现在紧张得脚趾都想蜷起。
“乱步先生,快看,我们升起来了!”
乱步和秋子所坐的舱向着天边沉沦的日轮,渐渐升了起来,随着摩天轮的启,夕阳橙黄的余辉倏地一下洒满整个空间。
乱步感觉到秋子拉了拉他的手腕。
乱步抬起头,他才发现,秋子正微笑地望着他。
秋子整个人都仿佛浸泡落日里。天边的红霞印在玻璃窗上,秋子的笑靥也印在玻璃窗上。
一时间,乱步竟分不清窗外的那些火烧似的云究竟是在天幕里飘过,还是在秋子的脸庞上浮。
慢慢的,摩天轮升得越来越高,整个游乐园匍匐在他们的脚下。下午他们坐的过山车、大摆锤等等游乐设施都一一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秋子正兴致勃勃地靠在窗户上,找他们刚才吃棉花糖的位置。
快到那个1/3处了,乱步赶紧回了神。
“秋子!”
他忽然喊道。
“怎么啦,乱步先生?”
秋子转头,她白瓷一样的脸庞上全是柔和的光辉。
乱步置在大腿上的手捏成拳头,他的手心已经湿透了。
乱步不断吞咽唾沫,在这一瞬间,他紧张得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
从小到大,这是乱步第一次体会到“无法思考”的感受。
好可怕——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秋子,我想和你说一个事情,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很唐突,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想告诉你!”
“你说,乱步先生。”
秋子安静地注视着他,她很耐心地等待他把话说完。
乱步望进秋子的眼,他在那双温和的眼里看见天边烂漫的红霞。
乱步张了几次嘴,他的喉结上下滚了好几次,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窜上他的心口。
这是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才会有的感受。
乱步深呼吸几口气……
到1/3处了!
“我喜欢你!”
像是怕被谁抢先了似的,乱步的语速又急又快,他带着很激烈的情绪对秋子说:
“我喜欢你,秋子!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不出乱步的预料,秋子愣住了。
她的
双眼瞪大,双唇微启,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呆呆地望着乱步,整个人处于肉眼可见的迷茫和惊愕情绪之中。
“啊、嗯,没什么,秋子,乱步大人知道你不会接受。”
乱步原本激荡的情绪转变为另一种忐忑焦虑感,他原本捏紧的拳头慢慢舒张开。
尽管从一开始就明白结果,但该怎么说呢……当真的自己面对时,饶是乱步也忍不住失落沮丧。
乱步有些局促地在大腿上反复擦抹自己汗淋淋的手心,他低头,抿了抿嘴,说道,“乱步大人就只是想告诉秋子这份心意而已,秋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被接受什么的……乱步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乱步完全不敢抬头去看秋子。秋子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秋子现在的表情。
原本乱步设想的:他能坦然自若地对秋子说‘秋子,我们在最高处了,快看看风景吧!’然后他和秋子一起看风景,化解尴尬……那种场景根本就不存在。
乱步不知道,原来表白之后,他会内心慌乱到无措的地步——
他远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淡定。他也远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可以假装若无其事。
该怎么办?
摩天轮快攀爬到最高点了,整个横滨像一张铺开的纸,出现在他们脚下。整座城市一览无遗。
如果秋子和乱步愿意,他们可以在这个高度看到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弹,也没有说话。
舱内的氛围格外焦灼,原本柔和的夕阳此时仿佛变成了滚烫的辣椒油,照在人身上,让人痛得想嗷嗷大叫。
就在乱步不知所措、脑海里一片空白时,秋子突然说话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乱步先生对我有这样的感情。”
乱步听见秋子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而爽朗。
“我记得,在摩天轮上接吻的情侣一定能白头偕老。”
秋子似乎看出了乱步那些纷杂的情绪。她细腻而干燥的手,轻轻搭在乱步满是汗水的手上。乱步浑身僵硬地坐着,他的腰挺得笔直,一也不敢。
“那在摩天轮上拥抱的朋友,是不是也一定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秋子站了起来,她
凑近乱步。
“我大概无法给乱步先生那种感情的回应,但是我希望我能够作为朋友,一直待在乱步先生的身边。”
她说。
随后,乱步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在夕阳最灿烂的时候,在一天的黄昏与黑夜交界的一刻,在整个横滨的见证之下,秋子拥抱住了乱步。
乱步瞪大了自己碧绿的猫眼。
他的鼻尖全是属于秋子身上的馨香,那股馨香夹杂了太阳的味道、薰衣草洗衣液的芬芳和干净温和的气息,是乱步熟悉的,属于秋子的馨香。
“我——”
“我、呜呜呜呜——乱步大人才不要一辈子都和秋子做朋友!”
乱步伸手很用力地回抱住秋子,他像小孩子一样把自己埋进秋子的怀里。
“呜呜呜——乱步、乱步大人是不会放弃的!乱步大人要追求秋子!”
秋子笑着听乱步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她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揉揉乱步的头发。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哭,乱步先生。”
秋子安慰道。
“呜呜呜呜呜!乱步大人才没有哭!”
似乎是觉得这种时候哭鼻子很丢脸,乱步尽量大声说话,以此掩住哭腔。
好、好丢脸……向秋子表白因为太激,所以哭鼻子什么的……真的好丢脸!
乱步在秋子怀里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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