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楼的脸色还是那样,似乎并没有好转。雪千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发烫,但好在温度没有持续升高,总算让她松了口气,继续搓雪给他降温。
“夜小楼啊夜小楼,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雪千影自言自语似的唤了两声,摇了摇头。
又替换了两次药布,夜小楼的血算是止住了。雪千影从药囊里挑了一个瓶子上写着去腐生肌、闻起来味道不算难闻、看起来颜色也不算太深的药膏,用雪洗干净双手,蘸着药膏,一点一点的涂在夜小楼的伤口上。
想到是贯穿伤,雪千影涂完了正面,又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露出后背,想要再把药膏涂在后面的伤口之上。
可人刚扶起来,或许是因为活动扯到伤口的缘故,又开始流血。
雪千影蹙眉,为难之下,只能狠了狠心,倒了两粒方才用过的止血药,塞进了夜小楼的伤口之中。
夜小楼不知是吃痛还是怎的,微微动了动,甚至还哼了几声。雪千影不抱希望地唤了几声,人还是没有反应。但意外的是,血终于止住了。
雪千影确实是歪打正着,因为修正所制的这个止血的药丸,本来就是要塞进伤口里起效最快也最管用。可是修正给她讲解的时候,她心不在焉,根本就分不清也记不住各种不同药物的用法。
止血之后,雪千影继续涂药膏。厚厚的一层药膏糊在伤口上,已经看不出原本血洞的狰狞可怖,雪千影松了口气,擦了一把汗,取出干净的纱布,将夜小楼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等折腾完这一通,雪千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说,这给别人包扎可比给自己处理伤口费劲多了,总算能够体会一二修正治伤救人时的感触了。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夜小楼,雪千影又试了试他的体温,虽然没有持续上升,但也没有退热。雪千影想了想,在乾坤袋里找了些酒,用布条蘸着,帮他将脸和上身擦拭干净,顺便降温,同时寻找有没有别的伤口——内伤她现在是无能为力,只能先管外伤。
手指无意间碰触到夜小楼的皮肤,雪千影微微有些脸红。别说帮别人擦身子,哪怕家中的师弟,七八岁分开住之后,自己也见过他们成年之后脱衣服换衣服的样子。
擦拭完夜小楼的身体,剩下半壶酒,雪千影灌了一口给自己取暖,又关切的看向夜小楼。这人皮相确实是好,皮肤白皙,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目光在夜小楼身上逡巡几个来回,不知是火堆太热还是酒劲儿太狠,雪千影的脸更红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想什么呢?”雪千影赶紧抓了些雪,轻轻拍在自己火热的脸上。
夜小楼身上还有少许淤伤,应该是被大鲲撞击留下的,雪千影本想拿些药酒给他揉一揉,可转念一想,如此强烈的撞击之下,势必会留下内伤。自己单纯揉搓,淤血散开,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于是作罢。
上身处理完了,下身怎么办?自己总不能去脱夜小楼的裤子。雪千影只能隔着裤子摸了摸夜小楼的腿,好在没有摸到伤口也没有摸到血,只在脚踝上方的小腿上,发现了一处不算严重的贯穿伤,以及脚踝上还有一处较深的划伤。
雪千影找回先前被她丢开的止血药,帮助夜小楼处理了这两处伤口,又伤药包扎。又确认了一遍,他身上没有其他需要处理的外伤之后,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发热的人不能捂得太多,雪千影也没有合适夜小楼的衣服给他换,索性就让他光着上身,反正盖着狼皮氅衣,又有火堆,温而不热。
雪千影给火堆添了些柴,又四下挖了些柴备用,算了算足够一夜消耗,总算心安。回头看了看夜小楼,还在昏睡。不过,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总觉得夜小楼的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而且额头也隐隐见了汗。
“出汗了就该退烧了?”雪千影心中一喜,低头看见自己一身血污,有自己的,也有夜小楼的。抬起胳膊闻了闻,全是汗味,十分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又擦了一把汗,却见手上有血迹,还以为是自己也受了伤,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方才蹭到脸上夜小楼的血。
雪千影盯着手上的血迹,看了好半天,轻轻地将手心攥了起来,捂在胸口。
又瞥了一眼夜小楼,睡得很安稳。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不如自己去换换衣服收拾一下。
无常元君想到了便去做。她找了个大一些的海碗,抓了雪,溶成水,又拿了干净的棉布,钻进山坳深处,还是找了点遮挡,用棉布将身体大概擦拭干净,又换了衣裳,甚至还重新挽了头发。拿出镜子照了,满意了,这才钻了出来。
夜小楼还是没醒,雪千影又焦急又无奈,可眼下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也只能强迫自己安心等待。整个人蜷在夜小楼身边,拄着下巴,看着昏睡不醒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隐约记得修正提过,受了严重外伤的人,第一晚至关重要,若是能挺过去,最好还能退热,这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而且越早醒来,就意味着恢复得越好。
可眼下夜小楼的情形,总是让她忍不住担心。
从怀里摸出千叶玉璧,雪千影噘起嘴,一只手轻轻的捏着玉璧,另一只手抓着夜小楼的胳膊,“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曾经她对莲芙说起过,拿夜小楼来填补自己心里仙尊逝去留下的窟窿,至少她自己觉得对夜小楼不够公平。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她也不能这么自私。
这也是她任凭夜小楼示好体贴,却又冷淡躲闪,不予回应的原因。
可方才她找到夜小楼的那一刻,差点以为他死了的那一刻,甚至为他敷药、帮他疗伤的时时刻刻,雪千影的心上,差点又多出来一个窟窿。
雪千影分得清,对于仙尊的死,她是遗憾,是惋惜,是悲恸,是不平。
而对于夜小楼,她恐慌,惊惧,心疼——甚至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种心疼的感觉。
雪千影将玉璧捂在心口,暖玉温润,直抵心田。
“人真是奇怪。”雪千影喃喃自语,“难道只是因为你救了我吗?”话虽然这么说,可雪千影自己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自从昆仑相识,一路走来,也有过争执和不愉快。但扪心自问,她喜欢和夜小楼相处,喜欢他的理解和纵容,喜欢他的冲动和好胜,喜欢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心底的感觉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雪千影站起身,钻到山坳之外。难得雪原上能看到晴夜,就连风都小了很多。朗朗夜空之中,明星闪烁,下弦月隐约显现,照亮东方小半边天色——原来已经过了子夜,雪千影呵了呵手,好像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而东方对雪千影来说,正是长州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夜小楼,你愿意做我的家人么?”雪千影低声问道,却不知是在问昏睡的夜小楼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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