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落轿后,轿子里的林员外摩拳擦掌的出来,一脸的急不可耐。花月意推门出来,看似从容道:“林世伯,何事要如此大费周章?”
林员外冷笑着踹开了篱笆门,道:“贤侄,又见面了?”他负着双手,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在了花月意的身上:“不知贤侄当日与我说的话,还记不记得?”
花月意和林员外就没说过一句实话,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也拿不准这林员外是个何意。
林员外笑起来一脸横肉,慢声道:
“看来贤侄是忘了,没事我却记得清楚,贤侄当日与我说,姑苏城里有一酒楼。名为玉隆阁,以前你与我儿总在那里吃酒。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我家搬来此地,我儿命人暗中打探,得知家宅不宁,你受我儿所托来了此地。”他停顿住,脸上的笑意更甚,道:“你猜怎么着?”
花月意心里一沉,没有说话。
林员外眼睛一瞪,怒斥道:“那玉隆阁,六年前就拆了!”
花月意哂然一笑道:“世伯就为这事?”
林员外仰天笑道:“还有别的。不急,不急。”
县太爷坐在轿子里用脚碰了碰轿门,捕头立时半挑轿帘俯耳上前。不多时,轿帘又落下,捕头冷声道:“县太爷有令,给我搜!”
捕快一个个的涌进了房间里,带出了落羽与沈易山。
捕头手里执着一张画相,照着花月意和落羽与沈易山一一对比,对比了半天
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落羽眼见着几个捕快在灶台旁边转来转去,微微攥起了手,花月意暗暗碰了落羽的手背一下,抬眸看他,微微摇头。
花月意移目看向捕头,指了指落羽道:“这是我家大哥。”又指了指沈易山:“这是二哥,我行三,我们三人都是老实人,更是未曾做过违法之事,不知道捕头大哥这兴师动众的是何意?”
“二胖?”隔壁的林大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林员外回头看去,微微怔住:“二婶?”
林大妈一拍双掌,笑弯了腰:“哎呦,还真是你小子,早就听说城里新搬来了个大户,没想到是你!”
林员外左右看看,有些脸上挂不住了,把林大妈拉到了一旁低语:“二婶,早就该来看你老,只是一时事多就耽误了。”
林大妈心想,这臭小子还是老样子,嘴上说一套,办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套。
林大妈笑着道:“没事,你贵人多忘事,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如今风光了,还能认识我这老婆子我就知足。”
林员外笑了笑:“二婶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我家贫时,全仰仗二叔和二婶接济我,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里的。”他忽将话锋一转,斜眼挑了挑花月意众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婶,我们是自家人,你不要欺我,住在二婶隔壁家的这几人,你都认识么?”
林大妈点了点头:“认识啊,这三兄弟,人平时看上去挺老
实的。”
林员外:“是三兄弟?”
“嗯,咋啦?”林大妈看了看花月意,扬声道:“老大是镖师,常年在外面走,老二是个大夫,会医术,老三做什么的不知道,但是长得挺俊的。”
捕头也手执画相走来,指着画相上的人道:“你可见过此人?”
骄阳如火,烈日之下,涔涔的冷汗却顺着花月意的额前淌下。
林大妈定睛观瞧,见那画卷上的人倒是有一些与江家老二相似,她心里咯噔一下,又细细端详了一番,瞥了眼花月意,又看了看林员外道:“没有啊,看着脸生,这人我可没见过。”
捕头高举画相朗声道:“此人可是要犯,谁若胆敢窝藏此人,一旦被查出,便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最好是好好瞧瞧!”
围观的人群一个个都揣着袖子噤了声。按道理说通缉逃犯也该说说赏银的事,只有重赏之下才有勇夫,可县太爷出了名的贪,朝廷拨的赏银他还惦记着了,岂会分给检举之人,捕头此刻的言语恐吓却显得极为苍白了,根本没人愿意招惹这等闲事。
捕头见无人应声,皱眉看向了林员外,问道:“林员外,会不会是您那日看走了眼?”
林员外一怔,压着怒火道:“就算我没看清楚,可那龙五是看清楚的,他也能作证!”
捕头想了想,犯了难:“只是如今龙五不知去向何方,便也没了对证啊。”
人群里的大强接下了话茬:“龙五?
那龙五的话你们也敢信?”
围观的人群让开了条路,大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林员外面前:“那人不是个好玩意,听说是给暗钱庄放利钱的,小的在酒馆做工,那小子次次赖我们的帐不说,喝多了尽是胡言乱语。有一次还在大堂里嚷嚷着说和城里的老员外认了干兄弟,两个人好的穿一条裤子,跟我们吹牛说有事尽管找他,他都能给平了。”
林员外眼睛一瞪,脸上极为不悦:“你说什么浑话?”
大强吓得往后退:“小的只是俱实所说啊,您莫要动怒。若是您不相信去我们酒馆一查便知。”大强继而又低声道:“还有更难听的,可是关乎咱们县老爷的名节,小的就不敢说了。”
听到这里,这轿子里的县太爷坐不住了,他挑起门帘,迈步出了轿子,提了提大肚子上的玉带,冷声问道:“他还说什么?”
大强瞅了瞅县太爷,只吞吞吐吐的:“小的不敢说。”
“他不敢说,我敢说。”花月意眉毛一竖,接下了话茬,径直走到了县太爷的面前,把声音压得只有他二人听得清楚,道:
“那龙五以前我是得罪过他不假,他一口一个有林员外这个靠山威胁于我,还说了,林员外身后有县老爷这个靠山,保他荣华富贵。谁敢开罪于他,就是开罪了林员外,开罪了林员外就是开罪了知县大人。”花月意一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还听龙五说,
林员外和知县大人都要结成联姻之好了,知县大人的公子马上就要做他的乘龙快婿了!谁不知道咱们知县大人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官,我当时还以为那小子是胡说八道。”
县太爷一怔,这当日要定亲之事,只是他与林员外二人口头盟约,并无第三人知晓,如今从这小子的嘴里说出来,想必当真是那林员外的手下在外面招摇。幸好这姻亲是作废了,若是没有作废只怕这林员外更要霸道横行,败坏自己的名节了。
花月意见县太爷面露思忖,又吹起了耳边风:“知县大人,我不瞒您,我和林员外是有些私人恩怨,可是这说到底是干系我和他儿子琐碎之事,惊动了您老人家小的实在是惶恐,您要抓我们兄弟三人下牢里审问或是拷打哪怕是砍了我们三个人的脑袋,那自然全凭您一句话,可是您这么睿智,我不信您能凭白做了他一个小小员外的手中刀。”
县太爷好不容易捐了个芝麻小官当当,原指望凭着这件案子给自己来个翻身,可没想到这林员外做事如此不稳妥,不仅人抓不到,还毁了自己廉洁清明的形象,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这小子压低了声音说话,摆明了给自己留着面子了,若是将这三兄弟强行带走,这小子嚷嚷起来,只怕要做实了自己与林员外沆瀣一气不可。
他左右细想想,那朝廷钦犯又怎会来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
小地方呢?只怕是这林员外与这小子有什么私仇,借自己来公报私仇了!一想到这里,他面露不悦,小胖手摸了摸脸上的八字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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