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意被“请”到了房间里去。
说是请,从身后落羽抱着长剑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看,她觉得自己多半是被胁迫的。
花月意恨得牙根儿痒,走背字儿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谁能想到,打发小乞丐寻个瞎先生还能差点命丧剑下。
落羽自怀中拿出了个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零星蹦出的火星子越吹越旺,落羽燃了油灯。
房间之中立时披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花月意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许是案几之上的一副水墨丹青,又许是萦绕于鼻尖的淡淡墨香,总之花月意觉得这房间透着一股子雅致的意味。
瞎子还写字?花月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撩袍落座,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这会儿借着阑珊的灯火瞧他,更显他俊逸卓群,只是如若朗玉的面容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气质。
白衣男子先开了口:“小兄弟怎么称呼?”
花月意挠挠脸:“花越义,优越的越,忠义的义。”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在下江镜庭。”他指了指花月意身后站着的落羽:“这位是落羽。”
花月意挑起眉毛看向江镜庭,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当真是个瞎子,他怎么知道这傻大个儿站在自己后面的?
江镜庭慢声开口:“花兄适才与我说要做什么生意?”
花月意想了想,自己身后的傻大个明显是这江镜庭的小跟班,一个有跟班
的人自己又怎么能使唤的动呢?
可她转念又想,方才算是劫后余生,若是再吞吞吐吐不说清楚自己的来意,恐怕当真要做实了另有他意,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花月意决定失言相告:
“我是个摆挂摊的阴阳先生,缺个学徒,你若愿意我也不按江湖规矩走,直接与你五五分账。”
江镜庭似乎颇有些兴趣,展颜一笑:“哦?学的是易经数术,占卜吉凶,阴阳五行?”
花月意朱唇微挑,颇有几分得意:“是也不是,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你说的那几个不太重要。”
江镜庭:“那什么重要?”
花月意道:“这个么...”她看了看身后的落羽,四目相望,却没想到被落羽呛了一句:“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
花月意还不待说话,就听得江镜庭道:“落羽,你先出去。”
烛光摇曳照出二人斜长的影子落在墙上,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花月意凑到桌前,压了压声音道:“重要的,是使腥儿。”
江镜庭眉宇微蹙:“什么是使腥儿。”
花月意:“你知道隔壁李家村有个刘寡妇吗?”
江镜庭眉宇蹙得更紧了:“不知道。”
花月意慢悠悠地说:“刘寡妇第一个老汉淹死了,上个月新嫁的第二个老汉也死了,我乔庄改扮跟她套了不少的近乎,她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养了几个娃,脾气秉性是个啥,我都摸
了个清楚。到时候我把人给你领来,不单带着她,还给你带些旁的妇人,你再按照我教你的说。这事儿就好办了。”
江镜庭:“所以,这和你要找个目盲的人又有何关系?”
花月意拍拍桌子:“关系大了。”她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江镜庭面前观瞧他空洞的双目:
“目盲的人,显得更为高深,高深跟敬畏之间往往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我将来人是男是女相貌如何事先仔细说与你听,等人来了,你不用他说话,就先断此人是男是女,那人就能先信你个三分,后面再多聊聊,这事儿就能成。”花月意停顿了一下,抬眸一笑:“咱们这行,水深着了,这些都是皮毛,你要有心学,我大可以教你。”
江镜庭无奈摇了摇头:“你这不就是招摇撞骗么?”
花月意:“这怎么是骗呢?这是凭本事吃饭,那刘寡妇克死两任老汉,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扫帚星克夫命,你断她,就说她命格主贵,前两个福薄命浅本就是短寿命,你这么一说,那村里人不都没人敢笑话她了?还有个陈大哥,天天怀疑自己老婆给她戴了绿帽子,你断他没有,他也心安啊。你说是不是?一月下来,保咱俩一个月就能赚到十两纹银,咱们五五分帐,我不瞒你,以前我是有个瞎先生的,可那老小子不地道.....”
“够了。”
江镜庭打断了花月意的喋喋不休
:
“我每月给你二十两,你留下来。”
什么?二十两?花月意捅了捅耳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留下来?我留下来干什么?”
江镜庭道:“花兄也瞧见了,我目不能视,身旁总需要有个做饭打扫的人。落羽有旁的事做,要离开些日子。”
花月意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二十两找个打扫的人?这简直闻所未闻,她灵动的双瞳微微一转,按捺住了自己一口答应的念头,沉声问道:
“只是做饭打扫而已?”
江镜庭似乎听出了花月意的心思:“我需要个心眼活的人留在我身边。”他停顿住,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
“适才你二人交手之时,我听着你脚步虚浮,绝非是落羽的对手,却能两次避开他的剑锋,实属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静的连窗外的丝丝蝉鸣都听得真切。
江镜庭:“怎么?花兄不愿?”
按照花月意一贯的经验来看,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二十两银子听上去实在又太诱人,她沉默了一会儿,追问了一句:
“先前那大兄弟说,你们似乎有仇家?”
二十两虽多,还不值得抵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江镜庭:“是有,不过你暂可安心,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倘若真是来了,你也不会小命不保。”
花月意:“能不能先支银子?”
“可以。”江镜庭解下了钱袋“咚”地一声放在了桌上
。
花月意听声音就知道,这袋子里的银子绝不止二十两。
江镜庭:“余下的银子你看着缺什么,自己置办点,不够再告诉我。”
她双目放光地探出小手,大门陡然被人一把推开,落羽立在门口喝道:
“爷!这小子贼头贼脑!您不要上了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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