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的话,只是让董淑芬微微怔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她就拉起了自己的双肩包,背了起来,没再提出让董明替她背包的话,然后转身就离开了黄埃姆。叹息了一声后,董明只得跟在了她的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董淑芬在前,董明在后,仍然是按照当初来的那条路,向着汽车站走去。只是,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完全没有来时董淑芬几乎挂在董明身上的那种小温馨,就这样,两人又回到了汽车站。
返回采石峪的汽车在下午只有一班,两点半发车,而两人到达汽车站的时候,也只是十二点半刚过,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早。车站里的董淑芬面色有些复杂,然后以一种近乎对陌生人讲话的语气对董明道,“我自己等在这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陪着了。”
“我去买瓶水,回去路上喝。”想了想后,董明知道自己哪怕继续陪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也决定离开。
见到董淑芬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董明出了车站,在车站门前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顺便又买了点儿零食,无非就是薯片之类,给她路上解闷儿之用。他提着这些东西回来之后,却发现董淑芬的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出于对他刚刚说话的气愤,还是其他。董明讪笑一声,来到董淑芬的身边,轻轻取过了她的背包,然后将这些东西塞了进去,董淑芬对董明的这一举动,一直无动于衷。
董明见到已经无法继续在这里陪下去,只得跟董淑芬道别,“那,那我回去了,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
“那个,那个我妈得了啥病?”就在董明准备离开之时,董淑芬终于艰难地主动问了一句袁秋容的事情。
“肾病,情况不算太好,人看起来非常苍老。”
董明的话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终于董淑芬缓缓抬起头来,那张秀丽的脸上,可以看到一行泪水悄然滑落,“我,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董明可以理解董淑芬此时心情的复杂,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付出极大的决心,他又慢慢地接过了董淑芬的背包自己背上,拉起董淑芬道,“那我们走吧。”
路上,董明大概介绍了自己从最开始见到徐老师,后来徐老师到宿舍寻他,然后见到袁秋容的过程,至于其他,董明一句没提。这一路上,除了董明讲了这些之外,两人仍然基本保持着沉默,直到来到了五金公司家属院。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董淑芬,董明稍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轻轻敲响了袁秋容的家门,“谁啊?”一声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多时,董明就见到了袁姨推开门,看到了门外的董明之后,她当然也看到了董明身边的董淑芬,马上就露出了笑容,“董明?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屋!这位姑娘是?”
董明没有答话,拉着董淑芬就进了屋,随手关上了房门,又把背包放在了桌子上面,稍稍扶住了袁秋容的胳膊,才缓声道,“袁姨,她,就是我的同学,董淑芬!”
“你是淑芬?”说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董淑芬,张了张嘴,却再也没说出话来。
董明感觉到袁秋容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后身体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似乎像要站不稳一般,董明连忙示意董淑芬过来一起扶住袁秋容。当两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着坐下,董明已经发现袁秋容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虚汗。董明连忙松开了抓着袁秋容胳膊的手,在脸盆架上取了毛巾,帮她擦拭,顺便还轻拍她的后背,片刻之后,才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下来。只是,袁秋容喘气已经有些急促,一双粗糙的手,却死死地抓着董淑芬,生怕她再离开自己半步。
“袁姨,你咋样?”董明轻轻问道。
“你,你真是淑芬,真是淑芬啊!”袁秋容喃喃道,随着她的开口,虽然喘气仍然急促,但董明知道她应该没啥大碍,眼睛的余光瞟向了董淑芬。
“我,我……”董淑芬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慌乱,只是,她的反应没有袁秋容那般剧烈,但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到两人情绪还不算失控,董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道,“要不,你们在家里说会儿话,下午我还有两节课,下课之后,我再过来?”
“你赶紧去上课吧,别耽误了,谢谢你了董明!”
袁姨虽然想起身相送,却被董明按在了那里,然后董明又对董淑芬轻轻点头,“我走了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董淑芬仍然不知道该说啥好,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离开了五金公司家属院,董明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心思,回宿舍的这一道儿,他仿佛神游天外一般,直到回了宿舍,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就是何阳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董明的心里才渐渐踏实了下来,这么做,总归他不认为有错,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稍休息了一下,董明又去了操场,今天仍然是铅球训练,但董明他们这小哥仨,却依然在玩儿“空投”,没办法,今天的器械训练提前了,包括董明在内,他们这时候的肌肉酸痛感最为强烈。
体育班里,董明、吴小歌与汪茂华他们三个,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不仅是他们,董新中也有两个要好的训练时都在一起,这两人董明也经常见到他们与董新中混在一起,是目前初三的朱展鹏与杨弘。这个朱展鹏是练跳高的,杨弘练的是百米,几人的铅球成绩都不差,但他们训练节奏显得有些慢,基本都是很长时间才做出一次投掷。董明班里的邵翔飞与彭康乐两人倒是混得不错,彭康乐以前肯定练过铅球,并且人高马大,而邵翔飞是练百米的,他无论是力量还是投掷技术,都只是一般,成绩与董明相仿。这两人练得乏了,邵翔飞开始四处打量其他人的训练,突然间,他的目光聚焦到了董明的身上,“董明怎么会跟四班的那家伙走得近?当初我们跟四班冲突得挺厉害呢。”
“我看那吴小歌跟你平时也挺熟啊。”彭康乐嘿嘿笑道。
“那不一样,在县一小的时候大家就都熟,我俩百米成绩不相上下,我们是竞争关系,现在也是一样。”
“那你俩到底谁更强一些呢?”
“这还真不清楚,差不太多。”
“别告诉我小学运动会时,你们没决出过胜负!”彭康乐不满意地道。
“哎,你是不知道,运动会我俩倒是都参加这个项目,但谁也没拿到过名次,那些能拿名次的,小升初考试之后,都没能进县中!”邵翔飞有些尴尬地道。
“我看你铅球成绩就比吴小歌强,他的技术动作比你还不如呢。”彭康乐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看董明他们,怎么从来不投铅球,只是在那里比划,这么练有用吗?”
“听我以前的老师讲过,对铅球的各种练法说法不一,有人认为空手更适合技术要领的掌握,有人则认为还是实战训练效果更好,不好说的,你看,郭老师也没有反对他们这样训练。”
刚做出几轮空投的吴小歌,懒散地坐在了地上,用力锤打着大腿,“董明,都赖你,非要去接啥女同学,器械训练提前到了八点,现在我全身疼啊!”
“对了,你吸氧对肌肉酸痛缓解效果明显吗?”汪茂华突然想到了昨天吴小歌说的,他老爸给他找了个氧瓶的事情。
“被老爸忽悠了,吸氧气别说对肌肉酸痛的缓解一点儿效果都没有,那破氧气,吸进来后喉咙又干又疼,打死我再也不吸了。”
“你看董明,他咋没看出来多难受呢?”汪同学指着仍然在那玩儿空投的董明,对吴小歌道。
“都说了,他是另类……”
这位另类的董明,在练习投掷的时候,心思却全没在训练上面,无数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在猜测,这对母女,在家里到底会发生怎样的情况呢?
第一个画面就是,董淑芬怒斥母亲抛弃了父亲和幼小的她,随后,摔门而去,然后袁秋容呆在了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坐在那里无声地流泪……
另一个画面,两人虽然面对面坐着,但说话的人只是袁秋容,而董淑芬则是听不进母亲任何一句话,无论袁秋容如何哀求,也换不来董淑芬的回应……
当然,也有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但,最终会是个什么情况呢?董明完全猜测不出。
“董明,我看你一直练空手投掷,你是觉得这么训练比使用铅球效果还好吗?”正当董明心不在焉地练习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用回头,他就听出了说话人是他班里的邵翔飞。
“我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够标准,还是先练习一下技术动作吧。”董明无所谓地道。
“你的技术动作还不算标准?郭老师没少夸你呢,别空着练了,你都这样练了三次课了,拿个铅球,投一个给我们借鉴一下呗。”邵翔飞撇嘴道。
其实,董明现在的肌肉酸痛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因为现在他器械训练时,只做一组训练,比同时做三组素质四项的练习,强度低了许多,还有,就是他有着常人没有的体力,就使得他的肌肉恢复起来,明显比汪茂华和吴小歌快。但凭什么邵翔飞让他投,他就要投呢,何况,当初新生运动会报项目的时候,这位邵体委还难为过他与李和颂。董明仍然拒绝道,“铅球的技术动作,彭康乐比我强得多,想借鉴,你可以去找他。”
“哎,都是同学,至于么,不投算了。”邵翔飞有些不满意地道,说完就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边上的吴小歌坐不住了,马上喊到,“翔飞,你这人就不厚道,想看董明投的话,起码你也应该先投一个给大家看看,是不是啊华哥!”
“没错,你起个带头作用呗。”汪茂华绝对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跟着吴小歌起哄。
邵翔飞本来就是想试试董明的水,马上就来了热情,跃跃欲试地道,“董明,要不我们每人投一次咋样,没问题的话我先来。”
白了一眼吴小歌和汪茂华,“你俩想投你俩上,别拉上我。”随后,又对邵翔飞摆了摆手,指着地上坐的那俩道,“想比试的话,找他俩,我不会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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