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靖凌侧着脸望向铜镜, 问：“这个好看？”
“嗯。”顾凝雪点头。
红玉被仔细打磨过，红得鲜艳。纪靖凌望向铜镜的视线慢慢上移，看向铜镜中的顾凝雪，看见她穿着厚厚的高领衣。纪靖凌转过头, 望向顾凝雪的脸。她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只露着一双潋滟眸。
纪靖凌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坐。”
顾凝雪还没来得及犹豫呢，已经被纪靖凌扣住手腕，拉到了他腿上。
“热不热？”纪靖凌问。
顾凝雪慢吞吞地说：“还好，今天太阳不烈，不热的。”
“是吗？”纪靖凌扯断了顾凝雪脸上面具的细绳。
顾凝雪的脸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明晃晃被揭穿，顾凝雪有些尴尬地别开眼。
纪靖凌瞥了她一眼，伸手去解她衣服领侧的扣子。高高的领子解开，露出里面细白的颈和锁骨，只是曾经的雪软如今伤痕累累。
“我自己来……”顾凝雪急忙从纪靖凌的腿上起身，匆匆拿了套夏衣疾步往西间去。西间有一大面铜镜，她脱了身上的衣服，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瞥见铜镜中丑陋恶心的身体，顾凝雪的手一抖，衣服落了地。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弯下腰捡起衣服。咬着唇换好衣服，出去时，脸上又重新挂上浅浅的笑。
纪靖凌瞥了一眼她咬得发白的唇瓣，懒洋洋地趴在梳妆台上叹气：“顾凝雪，我不舒服。”
“怎么了？”顾凝雪快步走到
他面前。
她想蹲下来的。若是以前，她会蹲下来望着他。可是现在没有，她只是站在他面前，让他不要看见她的脸才好。
纪靖凌伸开双臂，拖长了腔调：“相公胸口疼，抱抱小凝雪才可得慰藉。”
顾凝雪一怔，眼里的焦灼熄了，嗔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是略弯下腰来由着纪靖凌抱着。纪靖凌将脸贴在她胸口蹭了蹭，又隔着衣料咬了一口。
顾凝雪望着纪靖凌的目光里盈了一层水渍，水渍将她眼圈儿染红了。本就不是个蠢笨人，她怎么会不明白纪靖凌最近通过行动想告诉她的是什么呢？只是……
顾凝雪抿了抿唇，轻轻推了一下纪靖凌的肩，温声说：“不要闹了，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宝丫头随时都有可能跑来的。”
像是为了配合顾凝雪似的，她刚说完，宝丫头就扭搭扭搭跑了进来。
“宝儿摘了好些花！”宝丫头兜起的衣襟里满满的小野花儿，红的、黄的、紫的……都是些路边的小野花。因为顾凝雪与她说种在花圃里的花不能随便摘，她便跑去采野花。
“好不好看？”宝丫头讨好似地望向顾凝雪。
“好看，好看得很。”顾凝雪带着宝丫头到了另一扇窗户前，拿了花瓶，和宝丫头一起插花。
宝丫头偷偷瞧着顾凝雪的脸色，撒娇地喊：“阿娘，你喜欢这些花花吗？”
顾凝雪瞧着宝丫头原本白软的小脸蛋儿，现在却是满脸刚结痂
的样子。听她喊阿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若是以前，她会亲亲她的脸蛋儿抱抱她，可是现在她不想这个样子靠得她那么近，怕吓着她，也怕碰疼她。
“那阿娘给宝儿笑一笑好不好？”宝丫头扯着顾凝雪的袖子轻轻地摇，“只要阿娘喜欢，宝儿每天都给阿娘摘好看的花花。阿娘不要揪揪眉头不开心。阿娘不开心，宝儿也不开心。”
顾凝雪心里一酸，忙说：“阿娘没有不开心。”
“宝儿要阿娘抱，像以前那样抱抱！”宝丫头伸开小胳膊。
顾凝雪将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眼泪忽就落下来。她迅速垂下眼睛，用指腹将眼角的余泪抹去，温柔地开口：“抱宝儿，疼宝儿。”
“嗯嗯！”宝丫头在顾凝雪怀里使劲儿点头。她咧着嘴角笑得很开心，恩青哥哥说摘花花给阿娘阿娘就会开心果真不骗人！
纪靖凌古怪地瞧着纪宝儿这小丫头。他还没抱够呢，这小丫头就跑来抢抢抢。烦啊。
“咚咚咚……”杏儿在外面敲门。
顾凝雪让她进来，杏儿手里捧着个盒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纪靖凌的神色，才对顾凝雪说：“三少爷派小厮送过来的药，说是对治疗各种疤痕很有效果。”
顾凝雪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因为宝丫头刚刚过来打了个岔，她竟一时忘了自己的脸。她眼中的低落一闪而过，说：“送回去。”
杏儿张了张嘴，
又瞥了纪靖凌一眼才了然地低着头退下去。
可是她去了又回，手里还捧着那个盒子。
顾凝雪给了她一个眼色，悄悄摇头。
杏儿却看向纪靖凌，道：“少爷，三少爷说这药是送给您的，对治疗宝丫头脸上的疱疹印子兴许会有用。”
顾凝雪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半晌，纪靖凌才“哦”了一声。杏儿机灵地捧着盒子主动收起来，退了下去。
远处隐隐吹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是府里在办丧事。顾凝雪嫌吵得慌，躲进了里屋去。
这场天花，国公府里不幸染病的人不少，染病的人中去世的也不少。
窦氏原本没染上天花，可自打纪靖凌把宝丫头大张旗鼓地寻回来，窦氏自知惹了事，时时担心纪靖凌这个继子随时会提刀报仇。她这么担惊受怕着，就给自己吓病了。当听闻自己的丈夫染上了天花，还没等纪靖凌寻她麻烦，她竟是两眼一闭一命呜呼。
顾凝雪开始主动研制各种治疗疤痕的药，慢慢整理出了一箱子。不过还没有落痂，要等到落痂了才能用。
天花疫情解除，把守国公府的侍卫撤出去。记挂弟弟和弟妹的容妃派人赶过来看望他们，这才知道顾凝雪竟也染了天花，又是一顿心疼。
第二天，顾宏远竟大摇大摆地带着柳氏来了国公府府。
毕竟自己的这个女儿嫁给了黎国战神，据说夫妻还很恩爱，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女婿如今又生龙活虎起来
，顾宏远早就想找机会来巴结讨好这个女胥了。
如今正好借着探望女儿的名义，赶紧跑了过来。
顾凝雪知道迟早会有这天，努力扯出笑容来接待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顾宏远看到顾凝雪这一脸的丑态，顿时心里一凉。脸色难看得很，他重重冷哼了一声，道：“别笑了，别扯着脸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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