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舒沉思了一会，刚开始还不大明白，后来从脑海中寻出了一件事来，倒是能理解阮清了。
阮安舒带着些嘲讽回忆道：“清清，对人我倒是难得忘记，不过忘记的事确是很多的，但是阮族长将我关在房间里，姐姐隔着窗子来看我，清清应该是知道她的，阮安雅本来是跟我还蛮亲近的，不过后来感情都被怜悯给压垮了，姐姐看我劝我，说我笨，我那时候听不进去，姐姐当时就拿了一个木头娃娃哄我，说我乖乖吃饭，就把娃娃送给我。”
看着阮安舒面上都快溢出的浓厚悲伤，阮清问道：“什么样的木头娃娃？”
应该是个珍贵的吧，阮清想着。
阮安舒却摇了摇头道：“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头娃娃，椴木的，绿猫眼的眼睛，也是绿色的裙子，很普通，绿猫眼石是浑浊的那种便宜货，整个造价应该都没有一两银子。我气得很，我都不是个孩子了，还用这东西哄我。”
这话听着很是奇怪，阮清都听不明白，就因为一个粗劣的木头娃娃，所以就要离开家吗？阮清觉得有些荒诞，阮清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那是因为这个木头娃娃有什么由头吗？”
阮安舒又摇了摇头：“街头卖摇鼓的老人摆摊的时候随手做的一个，没什么由头，就是新鲜，我同姐姐都看上了，母亲给了姐姐，就是一件小事，回家我就忘了，直到姐姐把这
个娃娃又给了我，我才想起这事，顺带想起了母亲当时说的一句话。”
联想到阮安舒常年带着病色，阮清直觉她舅母说的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就岔开了话题道：“表姐若是喜欢娃娃，我这可多了，带表姐去挑可好？各种样子的都有，个个稀奇材料也多，布的绸缎的也有，比硬邦邦的木头娃娃可好多了。”
阮安舒沉着眼看了阮清好一会，颇有些阴冷，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气，有点像将死之人那种身边环绕的即与世离的脱出感，打着阴曹里渗出的凉气。
哪怕阮清明显就是想绕开这个话题的，阮安舒却平静地硬是说了出来。
“我母亲说：给雅儿吧，也能多玩些时候。有些事忘了的时候不觉得，冷不丁想起来才难受，”
多玩些时候……阮清听到这五个字忍不住头皮发麻，阮安舒不是个薄情的，以往自己送了她什么东西，下次自己在她身边看到时都还爱惜得好好的，若这话是出自一个母亲的口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是手背上的肉快坏死了，谁还不会先顾着手心的？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逃出去，他们都觉得我要死，那就快一些吧，提早当我死了，让我好过一段活着的日子。”
阮安舒的话有魔力一样，如同湿冷的蛇从阮清背上就直接滑到了她耳边吐着丝丝声。
阮清是记不得阮安舒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但是卫燕是暗
示过她，阮安舒来坤和并不光彩，而且之后阮安舒一直也都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不愿意同泽林那边接触的样子。
眼看着阮安舒越发沉浸入当初的事情中去，阮清拍了拍阮安舒的肩膀，温温柔柔地笑了，眼下那颗灰红色的痣好像刚刚晒好的玫瑰花瓣一样恬淡了过分浓郁的香气。
阮清道：“说这些多让人难过呀，表姐，告诉你个开心事，那道观的地契我从父皇那拿了，待会让宫人送给你，到时候你想在道观做什么都可以，不喜欢那些道姑，就送去其他道观。没事也可以在那养个戏班子，没事唱一两出戏，不闹出来就成。”
反正那道观都没什么一心向道的，真心向道的早就去了离坤和更远的青安观了。阮清说养戏班子倒是也不觉得玷污，甚至还直接暗示了可以在其中养几个角，只要不出事就好。
阮安舒这回倒是被成功转移了话题，呆呆的完全不敢相信这种虎狼之言是从她家清清口中说出来的。
“不，不用了，”阮安舒带着点傻气地连忙拒绝。
坤和帝都中有部分权贵私生活一直都是混乱的，最近不知道是谁带的风，忽然就流行起来了将小情人养在戏班子里，阮安舒在道观里都能偶尔听到那些贵妇人们饱含深意的交流。
但是清清都不这样，她这样万一被清清嫌弃怎么办。
看着阮安舒彻底被引得脱离了这事，阮清才松了口气，找了
个宫人带着阮安舒先去侧殿歇息，她自个好在宫内洗漱更衣，她刚到宫中，阮安舒就在这候着了，还未收拾自己这一身呢。
可阮清转个身的功夫，背后就又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得阮清都觉得若是树上能有个鸟儿都会被这声音给吓走。
“清儿，知道的倒是蛮多的。”
除了愤愤离开又忽然转回宫来的水景铄还能有谁？
阮清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急匆匆，面色还带着点薄红的水景铄，他向来是注重仪表的，哪怕是出了汗，也会立马把自己收拾妥当，同她今日见的谭沐阳是不一样的，让她相处着就是舒服的。
除了有些时候，譬如现在，他随随便便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她无法招架。
她怎么知道戏班子的事，自然是有人走了渠道想给她送，自然是因为她拒绝后怕有人在背后算计就让自己的势力查了查这事，谁知道会查出这一池子黑水来。
阮清放低了姿态只为了水景铄不再追究这事，弱势道：“就是随口一提好让表姐别再想那些伤心事。”
“伤心事？”水景铄清冽的嗓子冷笑起来也冻人得很，“她是不伤心了，我却又伤心了，她可能就是觉得你是哄她的，但是我却觉得你是说认真的，若是她说要，你定然就亲自选好了乖巧的给她送过去，比起你那表姐，其他的又算什么，我就是想问一句，你若是没这想法，脑子里又
怎么能想出这个念头来。”
就在阮清想该怎么含糊过去的时候，水景铄又说话了：“你骗我，我是知道的，清儿，你再慢慢想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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