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道新伤, 已经在挣扎之中裂开了,血液汩汩渗透出来。
趁着郁承期愣怔的?这一刻, 顾怀曲猛地用力将他推开,坐起身,忍着昏沉迅速将凌乱不堪的衣裳拢好,神色羞红凛厉,涣散地狠盯向他。
郁承期却只盯在他的?手臂上,一把抓住:“怎么弄的??”
“滚!”
顾怀曲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口, 用那只伤手甩开他,立时下床躲得很远,血液顿时流得?更猛了,滴滴答答顺着指尖滑落。
郁承期厉声拧眉:“本尊在问你话!你是不是忘了方才……”
“住口, 滚啊!!”
嘶哑地暴呵劈来, 暴怒欲裂。
顾怀曲攥紧了手,已是崩溃地气极了。
血液在地上滴成了一圈,他湿润艳红的?唇愤怒咬紧,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杀气四溢, 眼眶是红的?, 连声音都气到发颤, 朝他怒道:“别再让我见到你, 滚出去!滚!!”
“三息之内立马消失, 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啪嚓一声!
花瓶狠狠摔裂成碎渣,满腔屈辱怒意:“听见了没有?滚啊!!”
顾怀曲显然已经接近暴躁的?边缘。
郁承期眸中一凛,忽地陷入沉默。
顾怀曲见他一动不动,还?要张口再骂,郁承期却忽地打断他, 嗓音有些沉戾:“师尊。”
这一声有些危险。
顾怀曲意识到不同寻常的?危机,胸膛起伏,猩红的?凤眸盯着他。烛火侧映下?,男人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庞此刻锋利如鬼,阴郁,偏执,笼罩着一层沉冷。
顾怀曲神色愈发冷冽,已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郁承期缓缓起了身,向他走过来。
却在距离几步之遥的时候,倏地笑了。
那层阴戾中展开温柔,像阴寒深谷里绽出的绯红,狭长幽深的眼眸微微弯起,一时喜怒无常,令人人遍体生寒。
“师尊怎么总是这样?分明是你自己不告诉我受了伤,挣裂了伤口,还?反过来凶我?”
“况且,别忘了在筑梦石里……你在徒儿手里泄过那么多次,早就不干净啦,还?差这一回吗?”
寒意砭骨。
顾怀曲愈发恨怒汹涌。
那只手此时不知是太
疼了还?是气的?,在轻微地抖。
郁承期慵懒讽刺,不容置疑道:“别生气了,把手给我。”
“……滚!”
“给我。”
郁承期实?际已经没了耐心,尤其看着顾怀曲那条血淋淋的?手臂,眉间一凛,不由分说攥住衣襟一把将他扽过去,力道蛮狠粗暴,凉凉地低声道:“师尊别不知死活,倔有什么用,还?不是本尊想干就能干。”
顾怀曲蓦地色变,气到颤抖,郁承期却生拽着他又往床榻的方向走。
让清仙尊如何能忍受被继续轻薄,他怒意横生,滔天怒火涌上来,虚弱的身体反而愈加沉重。
他想要化剑,动作却迟缓了一步。
郁承期已经略过了床榻,将他按在屏风后的椅子?上。
顾怀曲咬牙强忍道:“干什么?!”
——在郁承期来的时候,顾怀曲就正躲在这道屏风后面给自己疗伤。
桌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伤药、剪刀、绷带,胡乱摊满了桌子?。乱七八糟的?,一看便知他方才出来得有多匆忙。
显然,顾怀曲藏着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郁承期只沉眸瞥了一眼。
他脾气莫捉不定,这会?儿也不急着逼问了,挑选了瓶药,动作轻柔地握住那条手臂,纤密的?眼睫低垂着,眸底说不出的阴沉狭促。
他对顾怀曲道:“其实,徒儿今日本来是有事找师尊的?。”
“徒儿知道师尊还?在生气,那么多日不理我,就连我消失了那么多天都装作没有看见。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徒儿开了个玩笑,借师尊的?手杀了人罢了。”
顾怀曲手臂上的?绷带正被郁承期仔细拆开,一点一点,露出血腥深陷的刀口。
顾怀曲眸色霜冻般更冷,手指紧攥,随时准备动手。
“师尊向来高风亮节,生气也是应当的?。”郁承期抬眸笑了下?,“可假若我说,那人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罪该万死,师尊还?会?与我置气吗?”
顾怀曲沉着脸。
郁承期嗤笑了声,又慵懒散漫地垂下?眸,替他细细擦拭血迹,在伤处洒上止血药:“早知道你不会?信,所以徒儿才去山下?苦等了几?日消息,拿到了此人一份详细的?罪状……上面事无巨细,罗列得?
清清楚楚。”
“就在我怀里,要看吗?”
半晌没得到回应。
郁承期也不恼,仍是低嘲,说教似的柔声道:“师尊脾气太急啦,所以才总是好拿捏,徒儿只是闹着玩的,你何必发这么大一通脾气。”
“你看……如今明明徒儿才是压制你的?那个呀,你却死活也不肯服软,这叫徒儿怎么好放过你?”
“……”
“还?有方才,我也不是有意要轻薄师尊的?。”他低低地笑,“都怪师尊太好看啦,眉眼漂亮,鼻梁也挺拔,那么细瘦的腰,抱起来也好舒服……”
说到此处,他将绷带打了个结,刚好包扎完成,狭促地抬起眸来,柔情蜜意道:“师尊浑身上下?哪里都吸引我,所以徒儿才会?忍不住。”
顾怀曲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他眸色凶狠警觉,习惯性地冷冷皱着眉,心里一时难以言喻,怪异,头皮发麻,不知该骂什么。
那孽障凑了过来。
他眼睫很密,鼻梁若横峰高悬,略一低头,鼻尖便快要挨到顾怀曲的脖颈上,轻轻翕动,嗅了几?下?:“师尊身上好香,头还晕不晕?徒儿抱您去歇息,好不好?”
他贴得实?在太近,热烫旖旎的气息袭围上来,甜腻险恶,染红了顾怀曲的耳根。
顾怀曲一时没有消化,直到郁承期手掌攀上他的?腰,他才猛然一震,用力甩开站起身,带得椅子?“咣当”砸到地上!
“……郁承期!”
顾怀曲恨意汹涌,当中又带着羞赧。
郁承期这副狎昵讨巧的样子最常见。
往往越是这个时候,越证明他心底恶意泛滥。
顾怀曲明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口蜜腹剑、狼心狗肺的混账,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生动摇,不禁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恨意交织,简直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
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可偏偏这样的花言巧语就像一把沾了蜜糖的?刀子?,一边搅得?他五脏六腑俱痛,一边又往他心底最软的地方里渗。
顾大仙师活了二十余载,从来风光月霁、骄矜清傲,练就了一身实打实?的?清正傲骨,始终愧于面对他对自己的?弟子?动了心的?事实?。
哪怕是在知道了对方的血脉以后,
在明知应该从此势不两立的?情况下,他还?是……
还?是会像如今这样克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真是荒谬至极。
着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下贱,更无耻的师尊么?!
郁承期见他浑身带刺般的羞忿狠锐,歪了歪头,不禁露出几分讽漠,悠懒道:“师尊这么凶,不是故意为难徒儿吗?”
“不过这样也好,有本事就将你的?秘密藏好了,万一被徒儿抓到——”
他幽凉地一抬眸,冷了脸,“你就等着瞧。”
“你——”
顾怀曲气火攻心。
未等出口,忽觉一阵昏黑骤然袭上脑髓。
他体力耗损了太多,加上怒极伤身,方才灌注的那点灵力终于顶不住,意识发沉,话没说完便支撑不住了。
身体一软,竟觉得?脑髓针扎般的生疼,猛然晕倒了过去。
“……”
郁承期扶住那清瘦的肩膀,一时神色纠杂。
……他方才还?没说完呢。
顾怀曲这是被他气昏过去了?
才威胁了几?句,都没严刑逼问,这就不行了?
郁承期面露几分鄙薄无语。
真是个废物。
顾怀曲这么一晕,他燥火全无,顿时觉得?无趣了。
他手里抓着顾怀曲的手腕,顺便给他把了把脉——郁承期不擅医术,只能摸个大概其,确认顾怀曲没什么事,便将人抱起来,往床上一丢。
顺便掏出怀里那封等了好些日才等到的罪状,压在了茶盏下。
临走前,他又顿了顿脚步,倒还?算良心未泯。
折回来给人胡乱盖了盖被子。
又轻蔑地看了眼,好像不屑一顾,接着化成一道黑影,从窗缝挤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还有一更在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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