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冤家路窄

    顾仙尊本是阵法宗师,不擅药理,带出来的徒弟也个个医术不精,除了会把止血药往伤口上洒一洒,就没有更好的本事了。

    几人先就近到附近的镇子上,找个地方给顾怀曲处理伤口。

    好在医馆不算太远,他们将重伤的顾怀曲送进屋里,大夫见顾怀曲伤得这般严重,匆匆忙忙将手头的活计放下,替他止血疗伤。

    过程当中,顾怀曲已经因为失血太多陷入了昏迷。

    韩城和楚也虽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和顾怀曲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三个人就在隔壁的屋子里静静等着。

    气氛有些沉溺。

    郁承期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垂目敲着桌案,期间,韩城几次将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又忍了。

    郁承期不闻不问,就好像没看到似的。

    到第五次的时候,韩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眼眸直直定向郁承期,常年温和的脸上此刻有几分怒意,沉声质问道:“你方才……为何选择师尊?”

    郁承期挑眉,先是尾音微扬的发出一声:“嗯?”

    之后才想起到他在问什么似的,浑不在意,语气凉薄地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师兄这是怨起我了?方才你们两个那模样,但凡我选了其中一个,你们还有命待在这儿?”

    桌案“砰”地一响,韩城愠怒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这是你差点杀害师尊的理由?!郁承期,师尊他现在就昏迷不醒的躺在隔壁,你怎么还这么坦然?!”

    “……”

    在某些方面,韩城简直跟顾怀曲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他过于中规中矩,一旦触及什么门规戒律,立马就要发火。

    郁承期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刻板,甚至时常觉得,像韩城这样的弟子才是山海极巅里最该受师长们认可的。守规矩,讲道义,打心底里认定了“尊师重道”四个字,把顾怀曲当庙里神佛似的尊敬崇仰,温和严瑾又守礼,简直就是照着山海极巅那堆条条框框的规矩长的。

    郁承期也曾经尊师重道过。

    但他和韩城尊师重道的方式从一开始就不同。

    韩城对顾怀曲的敬畏尊崇是发自肺腑

    的,谨遵守礼,恭谦敬仰。

    而郁承期呢?

    他当初仰慕喜爱顾怀曲的时候,巴不得往死里黏着他。

    午休时他厚颜无耻的去蹭饭,下了课又找借口跟着顾怀曲回寝殿,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小段路程,他也要肩并肩跟着顾怀曲一起走,不停的没话找话,聊一些毫无营养的琐事。

    郁承期从来和韩城观念不同,也相处不到一块去。

    不过当年的郁承期尚且懂得收敛。

    为了自己能留在宗门里混口饭,也为了让顾怀曲觉得自己乖巧听话,他很少展露与众不同的想法,像个没有锋芒、乖巧懂事的少年,和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既是帝尊,又不再仰慕顾怀曲了。

    就像解脱了枷锁又暗藏利爪的鹰隼,肆无忌惮,完全有资格挠人一把,自然也不会韩城这样的角色放在眼里。

    他嗤笑道:“师兄是不是想多了?”

    “师尊他老人家修为高深得很,堂堂一届仙师,还怕一只变了异的魔物?你是不知道,他方才被血藤抓住的时候有多神色自如,比起你们两个脸红脖子粗的,他可根本就没把那魔物当回事。”

    郁承期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师尊心里盘算的是什么,我清楚得很,依我看来他早就有把握,对付那头魔物绰绰有余。”

    “喏,你看,事实也的确没错,那魔物不是已经死在他手下了吗?”

    他一抬眸,光泽狭促地道:“所以啊,师兄就不必事后找补啦……如今你们两个安然无恙,师尊也活得好好的,不是皆大欢喜吗?有何好计较的。”

    “你——”

    韩城显然被他这番话给震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眸中一时变得很复杂,盯着郁承期,眉头渐渐拧在一起。

    半晌,面色寒霜扭曲地咬牙道:“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郁承期曾经有多么“尊师重道”,众人多年以来亲眼所见的,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两人一时都有种错愕的情绪在里头。

    方才情况那么严峻,顾怀曲被血藤挟持,一个不慎是真有可能会死的。

    郁承期这番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当时在场的韩城和楚也。

    他为何会这么说?

    枉顾师尊的性命,本

    就是大逆不道,而他竟还敢理直气壮?!

    韩城诧异于郁承期的散漫敷衍,又因此感到极其愤怒,更是不能理解——

    放在从前,郁承期绝不会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选择牺牲自己的恩师。只是时隔三年未见,这个人怎么会变了这样?!

    “难道我说得不对?”

    郁承期一脸不知悔改地反问了句。

    韩城无从与他争辩,压住满腔火气,只等着师尊醒过来,无论重罚还是逐出师门,都是郁承期罪有应得。

    他甩袖怒火难息地坐到一旁。

    楚也一时间也插不上话,三人暂时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没过一会。

    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子声——

    “陈大夫?陈大夫在吗?”

    是医馆的来了客人。

    楚也怕打扰到大夫给师尊疗伤,赶忙开了门,冲那女子招了招手:“嘘,姑娘,陈大夫正忙呢,你先稍等片刻。”

    那姑娘一身粗布裙子,脸蛋生得水灵灵的,瞧着年纪不大,见状便掩住唇不再喊了,点点头,走过来。

    “姑娘也是来看病的?”楚也随口问起。

    姑娘答:“我娘得了风寒,我来给她抓药。”

    楚也生得风流俊朗,眼眸微弯带笑,礼貌的侧身让了路,看起来很招好感:“那姑娘先进来等,陈大夫不久就出来了。”

    姑娘含羞地点了点头。

    这一进来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刚踏入门口,便跟郁承期视线对了个正着。

    两人目光交碰,俱是一怔。

    可真是冤家路窄,巧了。

    “是——是你?!”姑娘震愕地脱口而出。

    “……”

    郁承期暗自抽了口冷气,一眼就认出来。

    居然是那个被他拿走了聘礼钱的姑娘!

    这都能碰上她?他怎么这么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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