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剩最后一天的时间。
江娥和文富国在家里一点儿动静都没弄。
全部为了文覃服务。
经过一个晚上的暴雨, 第二天是个毒辣的太阳。
文覃光是坐在座位上不动都开始流汗,身上的体恤基本上就是一动就透,风扇在一边呼哧呼哧响着。
文覃胳膊下边儿垫湿了几张卷子。
他身体不贪凉, 但是中午的太阳烤得他干热。
到了下午, 文覃才揉着眉心,准备好明天考试要带的文具。
然后就看着昨天的那条短信发呆。
打回去,没人接。
班级群里在最后这几天反而开始变得热闹,基本都在幻想考完去哪儿聚聚。
-有人听说吗,陈雨霏那事儿。
-不就是人疯了吗。
-陈雨霏不是还有个一中的男朋友?
-当时追陈雨霏的时候死去活来的,听说因为这件事也退学了。
-主要是人家说了,颢野不得好死。
文覃一条条的捋, 还是在那句不得好死上停了下眼神。
窗外的蝉最后叫了几声,又开始闷雨。
到了晚上的时候, 雨就开始瓢着往下, 江娥来文覃的房间收拾衣服的时候,转身过去,帮着文覃把窗户关严实了。
“这个雨,明天应该不耽误考试, 我跟你爸商量着先约个车,到时候直接送你过去, ”江娥正说着话, 天上批下来几个大雷,然后房间里就停电了。
黑暗里江娥小声说。
“应该不会耽误?”
*
第二天文覃被雷惊了个大早。
一个晚上的雨没停, 以至于文覃睁眼的时候还是屋子里一点儿都没亮。
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六点了。
只不过今天早起的感觉跟往常不一样, 文覃尽量平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他呼吸有点儿困难。
空气里潮气太多,文覃坐起来缓了一会儿。
江娥已经把早饭做好,在外头等着文覃下去。
但是她脸色不好, 看着外面还在下的雨皱眉头,“这个雨要一直下到考试结束。”
文覃拿着书包下来,文昊阳就臭着一张脸下来了。
他先是看了文覃一眼,然后自己趴在桌子上吃饭。
然后在饭桌上撂了筷子。
“我不考了。”吴昊阳拉胯的裤子耷拉在腰上,一副好死不活的样子,盯着江娥和文富国。
文富国因为下雨也没出门,但是看着文昊阳一副烂泥扶不上墙,临到战场把枪扔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锅里把勺子捞出来,照着文昊阳的脑袋上砸。
“反正钱你们要用来供这个野种,我上不上学都一样,”文昊阳一边儿躲着一边儿抱怨,“不如干脆给我两万块钱我跟着我大哥去做生意,还能赚不少,比上学学成个傻子强多了。”
文覃看着上蹿下跳的文昊阳,直接说,“你就是不敢。”
文昊阳听着就炸毛了,“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你根本就是怕考不上丢人,”文覃继续喝着粥,咬着一小截儿咸菜,“所以你连试都不敢试。”
文昊阳憋得脸通红,最后丢下一句话,“谁不敢?”
被戳中心事之后,文昊阳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出来,就着急否认。
他唯独就是不想被文覃看不起。
“那你的学费老子还分定了,”说完自己站起来拎着书包就要走。
江娥临走往文昊阳手里塞了把雨伞和雨衣。
文昊阳的考点近,不用坐车,步行就能去。
江娥有跟着出去嘱咐了几句,看着文昊阳从路口消失。
【如果当时劝哥哥去上学,就不会在高考那天认识一中的陈喆,也就不会最后连根都坏透了。】
文覃放下筷子,自己也背着书包出门,在门口儿的时候遇见王叔。
王叔撑着一把黑伞,弯腰开车门。
“等您很久了。”
文覃被王叔送上车,才问,“颢野呢?”
“谈生意,”王叔车开的慢,“您是不是不大舒服,脸色有点儿苍白。”
文覃坐在后面,拧开保温杯的盖儿,自己仰头吃了药,勉强压下自己现在的窒息感。
他先是摇头,话题还是扯到颢野身上,“他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考试,又为什么要去三中上学呢?”
“其实高中颢董都不想让他上,”王叔说。
“他看着书卷气眼烦,”王叔又把车速放慢,路上的积水到了拐弯的地方会很重,还会随时打量文覃的身体状态。
文覃嗯了一声。
“王叔您脸色也不好,”文覃发现最近这几天,王叔明显没前几天精神了。
王叔摇头,“公司事儿多。”
但是王叔又补充了一句,“颢董这个人的个人主观意识很重,对少爷的诸多条限制其实并不人性化。”
文覃想再问,王叔就已经把车在考场门口儿停好了。
上午场,语文。
文覃压着几声咳嗽,在考场坚持了一会儿。
等出门的时候才开始扶着柱子咳,出门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文覃捂着嘴回头看见是一脸兴奋的吴文瀚。
“文老师!”吴文瀚的兴奋劲儿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这儿看,吴文瀚脸都红了,“我感觉我这次稳了,我第一把作文写完了还剩半个小时,你之前教我的方法真的贼几把好用。”
“你怎么了?”吴文瀚还兴奋着,但是看着文覃现在的脸色就上去先把人扶住。
文覃撑着身子,先坐在学校保卫室把药吃了,缓了口气才说没事,“你其实挺聪明,好好考的话,好学校问题不大。”
吴文瀚听见好学校这三个字已经满眼放光,“我操,这钱我花的值,我以后再也不说颢野的坏话了,我们家最高学历也就我了。”
文覃擦着嘴上的水问,“关颢野什么事儿啊?”
吴文瀚因为高兴顺口就来,“不就是他砸钱让我找你补课那事儿么。”
吴文瀚心里的那根弦儿突然断了。
捂着嘴摇头,“没事儿,都有钱,他也砸钱找家教来着。”
夏天的风狠狠往文覃脸上刮了一下,文覃猛地站起来问,“补课费他出的?”
吴文瀚见惯了文覃糯软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儿的文覃愣是把他下了一跳。
“你只要回答时还是不是,”文覃伸手拽着吴文瀚的领子,把吴文瀚撑门面的那身儿衣裳都皱得攥在手里。
吴文瀚顾不上头顶上露雨,勉强点了下头。
“钱呢,钱都是他的?”文覃身子往前推了下。
现在他跟吴文瀚都浇在雨里。
吴文瀚看着文覃的睫毛现在串着豆大的雨往下掉,就说,“你先进去,外头雨大,就你这个身子板儿真是不撑淋。”
文覃没动,就卡着人站在学校门口儿问,“钱是他出的,对不对?”
吴文瀚眼看着人就是劝不住,干脆就摊牌。
“是。”
“他就是怕你好面子,但是再说,这钱原本就是你该要的,你给我补课是真是的有用,我这次有数,真的,”吴文瀚看着文覃的情绪,一直给颢野讲好话。
但是转过头又想,明明是给文覃送钱的买卖,为什么文覃眉头还皱把着?
吴文瀚看着文覃低着头,就把人往屋檐底下推。
文覃原本就是瘦,现在被雨浇透了看起来就更瘦削。
“有什么事儿,等着考完试再聊也不迟嘛,”吴文瀚看着自家司机来了,就问,“要不要我捎你一程,剩下还有好几场呢。”
文覃抬头看着门口刚停稳的车。
王叔照旧撑着把黑伞,就站在车门口儿。
文覃转身上了吴文瀚的车。
上车的时候给王叔打了个电话。
“王叔,您回去,这几天的考试您不用接我了。”文覃低头就坐在吴家的车后座上,看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着。
王叔在电话那头劝,最后扭不过文覃还是松了口。
文覃挂了电话,脑袋就磕在冰凉的玻璃上。
吴文瀚就一直没说话。
高考的两天,吴文瀚因为心里有愧,就自己殷勤送文覃来来回回几趟。
文覃说不用,但是架不住吴文瀚每天就蹲在门口儿守着。
两个人的考场又是同一个,文覃在车上就问了吴文瀚更多关于颢野的事。
吴文瀚向文覃坦言,每天自己粘着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颢野早先撂过的话儿。
吩咐自己看着,颢野虽然平常不去但是,基本上有事都是吴文瀚自己随时会汇报。
另外有几次他知道的人不安分,都是颢野提前先把人打发了。
文覃就这么听着。
一笔一笔算下来,自己欠得太多。
“我操?”正说着话的吴文瀚突然脸往玻璃上贴,“前头那个人不是一中的陈喆么?”
文覃听着这个名字耳熟就问,“陈雨霏男朋友?”
“可不是么,”吴文瀚扭着脖子往前看。
司机在前面放慢速度,“前面暴雨把桥面儿都没过去了,我开的慢一点儿,您两位小心点儿。”
突然放缓的车速,让文覃跟吴文瀚的视线都开始看着陈喆一点点儿地移。
陈喆个子高,桥面的水已经没过他脚踝,但是他本人撑着个黑伞就站在桥边儿上,对着电话不知道在讲什么。
吴文瀚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自己把脖子扭回来,看着自己从膝盖上摊着书,记着最后一门要考的考点。
最后一门儿是地理,他经纬度的算法现在还迷糊着,就想着扯着文覃的手再让他讲讲。
但是文覃一直往窗外看。
就算下着雨,文覃还是能瞧的出来,桥上的陈喆脸色不好,对着手机那头不知道再骂些什么。
雨夹着风,有节奏地刮蹭着车玻璃。
这个时候,窗户上撞上了一阵密集的雨点儿,文覃看见陈喆把耳朵上的手机往桥下扔。
然后车子就转了弯儿。
吴文瀚在一边儿扯他的胳膊,“你帮我看着这题,是纽约还是悉尼?”
文覃愣着回神,低头看着吴文瀚递过来的卷子问,
“你问问颢野,现在在干吗?”
等车子停在考场门口。
文覃慢慢往里走,在车上的时候吴文瀚打电话没打通。
文覃到了考场信号不好,他看时间还够,就往其他地方走了走,就看见自己微信上的消息一直被顶到99+。
文覃窝在附近的一家书店,书放在屁股底下,低头看三班的群消息。
-我□□□□□□操,陈喆在桥上堵颢野家的车!【图片】【图片】
-【图片】陈喆真是疯了,他妈的连考试都不去了,据说堵了两天,今天下午碰上了。
-就在靠着林区实验小学往北的那个桥上。
群里的消息一点点变少,就在这个时候,文覃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是隔壁学校考试的学生,马上就考试了,外头还下着雨,你再不去就迟到了,”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微胖的身材导致她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儿喘,“最后一场的地理也挺关键的,抓紧点儿时间。”
文覃手里捏着手机,点着头,他靠着身后的书柜站起来,就在他想息屏的时候突然看见三班群里不知道是谁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文覃呼吸一滞。
-有人从桥上掉下去了。
店员看着这个小孩儿现在魔怔的表情,就把垫在下头的书本儿往小孩儿手里塞,“快点儿,马上考试了。”
但是书都到了小孩儿手跟儿了,对方没接。
正当店员还想在劝的时候,小孩儿先是往门口儿走,然后低头打着的电话。
之后在雨里越走越快,直到最后消失在雨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最后小孩儿几乎就是跑在雨里。
店员看傻了,隐约听见小孩儿临走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囔着,自己就直愣愣看着手里的课本,“他刚刚说什么?”
旁边靠着的收银员,往下压着自己的帽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着这会儿下大的雨说,
“他说——”
“颢野不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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