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展柜内, 形貌昳丽的付丧神似是不愿面对自身的悲惨境地,阖着双眼,任凭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照在身上。
三日月就此暴露在台下每一人的视线里。
灯光雪白而强烈, 足以照亮任何死角, 连带着付丧神身上每处都照得清清楚楚。
谁也不会想到, 有朝一日,天下最美之刃能在这个会所中出现, 任人刀俎。
破损的衣物,挣扎的红痕,无不昭示着这振太刀在被驯服之前有过多么激烈的反抗。但, 纵使如此狼狈不堪,身上的风华与气度也使人不敢亵渎。
何等优雅华美的身姿啊……单是看上一眼, 便觉得耳边的嘈杂消失殆尽,心中只余一片悠远与宁和。正是这样的,才引得人人趋之若鹜,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得到他。
台下众人目光在这一刻聚集在三日月的身上, 满是垂涎。
比起这振太刀, 再贵重的珍宝也变成了廉价的、不值一提的俗物。
“好了,各位大人。”台上的拍卖师用手中的木槌敲了敲桌子, 示意他们安静,“老规矩, 再过三分钟开始。”
场内又是一阵喧嚣。
趁这三分钟, 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了三个木牌,其中两个分别刻着数字“10”、“100”,还有一个是空白。
审神者在到来之前就了解了活动的流程。这里的竞拍是举牌式的,由十万小判为基数,每举一次, 就会在之前的基数上加牌子相对应的数,“空白”则是前一个价位的双倍;上不封顶,价高者得。
还是来的有些晚了啊……
审神者翻动着手里的牌子,神情微愠。如果再来早一些,三日月大概率就被内定拿走了,而不用花时间走这些流程。
不是有句话说,时间就是生命和金钱么?
“主殿,还是和以前一样吗?”膝丸谨慎问道。
“当然。”审神者把刻着“10”和“100”的牌子递给了他,“亏掉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
“是。”
审神者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无聊地用指腹在木牌上摩挲。
等竞拍开始后,他一定会让三日月的身价呈几何倍增长。
看着审神者隐隐透露着愉悦的唇角,长谷部默默回头坐好。他们的主殿一向不愿吃亏,一定会将敌方的油水搜刮得干干净净。
简称:抬价狗。
他甚至想象到了那个倒霉鬼肉痛的表情。
很快,三分钟到了。
拍卖师重新走回台上,“那么,从现在开始,各位尽情出价。”
“十万。”
“二十万。”
“三十万。”
“一百三十万。”
“二百三十万。”
“……”
就这样,三日月的身价一路飙升到一千万,破了今晚的竞拍记录。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加价了。
一千万小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随意拿出来。
众人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拍卖师连问两遍“还有没有继续追加的了?”无人回应。
“那么,一千万第一次。”
审神者这时才坐正当了一些,慢悠悠地举起牌子,“两千万。”
会场内鸦雀无声。
不仅仅是因为中途插入的这个人所报的价格,更是因为台上太刀付丧神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那双沉浮着金色弦月的眼眸,浸润了黎明到深夜的色彩,晃动着令人沉醉的华光。
当最美之刃的视线落到身上时,便使人忘记了呼吸,全然沉浸在那双包容一切,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的眼睛里。
纵使众人心痒难耐,却也还是败在了没钱的寂寞之中了。
目前报最高价的人——也就是刚刚的老板惊了一下,听出了审神者的声音,语气不善道:“这位先生,如果我没记错,这振三日月就是你带来的。您这样……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我忽然又想把他带回去了。”审神者态度拽得要死,口吻锐利而逼人,“会所有哪一条规则说,供货人不能拍卖自己带来的东西了?”
台下人窃窃私语。的确,这个人虽然不厚道,但拍卖所向来规定“价高者得”,除此之外,没有白纸黑字明文规定的东西。
——那些被大家自觉遵守的、口口相传的,都是些没有效力的潜规则罢了。
老板冷笑一声,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
然而,审神者越是这样,越打消了对方心中对三日月来源的怀疑。
天下五剑嘛,尤其还是最美的三日月,脑子有泡才会把他带过来卖,临时反悔也不无可能。至于能叫出“两千万”高价而丝毫不掩饰或慌张……能抓到流浪的三日月宗近的审神者,拥有如此丰厚的财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脑子有泡·审神者故意出声挑衅:“怎么?没钱了就闭嘴坐下,我把三日月带回去,两千万就当我白送。”
回答他的,是老板出示的空牌,“四千万。”
审神者把玩了一番木牌,唇角弧度更大
取款机上钩了。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空白木牌,一字一顿,“八千万。”
“主殿!”看到审神者似乎上了头一样举牌,长谷部连忙低声相劝:“现在的价格已经可以了,没有人能再跟他抢,再这样加下去……他放弃了怎么办?”
“放心。”审神者趁说话的空档又举了一次“100”的牌子,“他不会轻易退缩的——放心,趁这次能多捞点就多捞点,到时候给你们发奖金。”
长谷部:……
不是奖金的问题啊!您没看那个人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吗?停手!再这样下去三日月殿就卖不出去了啊!
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审神者,老板咬了咬牙,也追加了100万。这些钱他是拿得出手,但这已经快是全部资产了。不过……现在已经一百一百的加了,说明是在逞强了?呵,还在装模作样吗。
注意到了对方挣扎的神情,跟着审神者学习过一段时间揣摩微表情的膝丸凑上来低声:“主殿,他还有钱,还能——。”
长谷部一把给他按了回去,这是跟谁学的这么虎!?
“主殿,不能再加了……!”
此时的三日月跪坐在玻璃柜里,厚重的箱体阻隔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但他还是能够听到台下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从一开始把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的人们好像都被其他事转移了注意力,现在的中心是审神者。
看到青年一次又一次地举牌子,三日月不由怔然。
这位主殿……在做什么……?
“九千万第一次,九千万第二次,九千万第三次——成交!”
拍卖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还不忘敬业地炒气氛,“看来三日月宗近这振刀真的是有价无市啊!非常珍贵的太刀,平时很难见到。恭喜这位大人竞拍成功!”
最终,听得一阵长而响亮的鼓掌声,老板以九千万的高价拿到了三日月。
在透明的玻璃柜中,三日月看着遮住半张面容的男人缓缓朝自己走来,于是轻轻垂下头,作出不愿理睬的模样。
为了让竞拍者们看清里面的付丧神,会所选取由玻璃制成的柜体盛装。玻璃是表面透明而平滑,仿佛没有阻隔,触手可得。
老板伸手扶住柜子,深深地看了三日月许久。
他向来爱好收集稀有刀,天下五剑也只差这一振,多年求而不得……今天,他终于得到了三日月宗近。
果然,本丸里的刀剑再多,终究也比不上眼前这振。
老板对自己喜新厌旧丝毫不会感到愧疚,伸手轻轻抚摸冰凉的柜面,仿佛是在抚摸付丧神的侧脸。
眼前这张昳丽的面容完美得惹人心动,唯有那道红痕看上去极其碍眼,他皱了皱眉,对幕后等着的工作人员道:“把柜子打开。”
“可是……如果伤到您……”
“没事,”老板示意他按自己说的做,“他没有武器。”
三日月一身破损的狩衣,没有任何护甲,腰间更是空空如也——本体早在被锁入柜子之前拿走了,现在的他手无寸铁,看上去温顺而无害。
男人朝他伸出了手,三日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他严格按照审神者对他的要求行事——作出冷淡未被驯服的姿态,掌握更多时间,趁机证据。
果不其然,这幅态度的三日月更是激发了老板调/教的欲/望,他望着付丧神清冷却温柔的眉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再等等……这振太刀已经是自己的了,不用心急。
拍卖会正式结束,在场的人们纷纷起身,恭贺老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审神者也走过去凑热闹,对自己今天没能拿回三日月深表遗憾,并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这振刀,而后又说了一大堆瞎编的“饲养三日月应该注意什么事项”,明里暗里透露着三日月已经是自己的刃了。
老板听着牙痒痒,总感觉这人是故意的。
他没有理会审神者,对自己的付丧神道:“先带他去候客室休息。”今天的工作才进行了一半,还有很多行程在等着他。
一直跟着他身边的付丧神是骨喰藤四郎,银发紫眸的纤细少年,从最开始就低垂着眉眼,在听到他的命令时,才瑟缩了一下,低低应声。
“请跟我来。”
三日月顺从地跟着向后场走去,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骨喰未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有着大片青紫,蜿蜒连续,不知哪里才是尽头。
看来……接下来的任务会有些棘手啊。
骨喰走得很快,似是在逃离这个地方。
三日月紧紧跟上,在与审神者擦肩而过时,听到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猥琐发育,别浪。”
作者有话要说: 【花絮】
长谷部:阿路基,你两天没出天守阁了,在忙什么?
审神者:数钱,三日月真好卖啊,这得多少钱一斤?
长谷部:……三日月殿听了会哭的
审神者:以后再这样多来几次,说不定能把时之政府买下来当后花园
远在敌方的三日月:阿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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