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从人类最初诞生出[自我]开始, 他们着手于远古时代的石板上绘画出第一个图案,这是他们亲眼目见却又无法用简陋的言语与肢体表达出来的,那位创造世界的[神?]的外?表。
于是他们选择雕刻, 描绘。
将一切的神?圣都记录在石板上。
这块石板于遥远的未来重新破土,经过一代又一代战争与时代的变迁, 经过一个又一个商人、贵族、王室、魔法师之手。
最后重归[祂]的信徒手中。
很难说这是不是命运早已注定。
[祂]的信徒从恒久的远古时代顺利延绵至几万年后的现在, 就算是现如今已由人类之神?统领的大陆将[祂]污蔑为邪神, 对[祂]的信徒竭力打压剿灭,但不知何时便成为[祂]信徒的人类依旧顽强如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或许是偶然窥见那道被雕刻于石板上的弯曲线条,或许是依稀听见风中飘来信徒们颂念属于[祂]的祷词,又或者?只是睡梦中梦见一条盘踞在遥远星空无际花海的黑蛇。
自那以后——
新的信徒会虔诚颂念[祂]的神?名:
伟大的,唯一之神?。
……
黑蛇用祂如同太阳与月亮的金色蛇眸从世界的崩裂缝隙窥见内里的一切,祂庞大到无法预估的漆黑蛇躯将整个世界都牢牢缠绕,压抑的黑夜将世界笼罩,唯一的光亮是来自头顶之上,苍穹之顶的,祂的注视。
自祂降临之后, 世间万物都不约而同地向祂跪拜,这是来自灵魂最深处,早已被基因所记录下的, 最恒古的敬畏。
在祂的注视下, 不可抬头,不可探听,不可想象,不可忽视。
不可直视神?。
但莫叶却注视着天穹之上被浓重的黑雾半遮半掩的两轮灿金神?明之瞳,耳畔响起的虚幻海浪拍击之声从未如此狂暴过,她的耳膜夹杂崩裂尖锐的声响, 疼痛剧烈到好似一点点被碾碎,稍烫的液体从中滚滚流淌而下。
已经站在星级顶端的她在神的面前也是显得如此脆弱,单单只是听见神?明如同海浪的喘息声,便在那一瞬间被剥夺了听觉,耳畔只余一片空洞与寂静。
她的双眼同时模糊一瞬。
但这双已经初显神性的眼眸比起脆弱的耳膜还?是坚强许多,疼痛并不能促使她移开直视神?的视线,她看到缠绕世界的巨蛇将蛇尾从黑暗的裂口处伸进这个世界,粗壮得与山峰无异的尾端从天空压下,将那道本就有些不堪负重的裂隙撕裂得更加岌岌可危。
莫叶感觉到祂虽然依旧注视着自己,却并不是以自己为目标,沉下那仿若通天之柱的尾端。她依旧停留在半空之中,披着戈尔德壳子的她堪堪与巨蛇之尾插肩而过,沉重的天柱将途径的所有空间都搅乱损毁,一路上都是漆黑仍在继续崩裂的空间裂口。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错乱一瞬。
她本应什?么都听不见的,但世界破碎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可闻。
她看见自己的金发逐渐恢复为携有半透明质感的蓝色长发,她的身影缩小恢复为自己本该有的模样,她身上深色的法师袍正是她来到安达米亚斯特之时所穿的那件。
她褪去了戈尔德的外?壳,重新成了莫叶。
世界在神降临的时刻,由虚幻转为现实。
莫叶的皮肤在记忆碎片的世界成为现实的时候泛起蓝色半透明的光泽,她在靠将身体半转化为水母形态来加速修复自己因直面神明而产生的损伤,但她还未完全修复好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便因时间太过紧迫而跃进一道空间的裂口,瞬间显现在苏埃里的前?方!
看起来依旧狂躁的巨狼因神?的威严而被迫趴伏在地,它的挣扎对仿佛能轻易毁灭世界的神?明来说并不值一提,对于神?来说莫叶应该也是不值得一提的角色吧。
但她依旧挡在了苏埃里的前?面。
祂很明显是冲着苏埃里而来的,如果?是还在记忆碎片中,一个苏埃里的幻影并不值得她拿自己去冒险,去反抗一个神。
她自己不也是对着虚假的兽王从不留手的吗,但前?提是这个苏埃里是假的。记忆碎片中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现实中的苏埃里造成任何的影响。
但现在可是现实啊!
两千多年前的苏埃里是真实存在的。
被她挡在身后的苏埃里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如果?她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苏埃里或许会死
。
他会死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历史里,化为一捧与毫无意义的泥土无异的灰尘。他会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不见,或许神会为她再安排一位能顶上命运轨迹中原属于苏埃里位置的存在,但那个人终究不是她的苏埃里。
她记忆中悄然的变化验证了她的猜想。
某一段记忆如同浮出水面的泡沫,显眼又陌生,莫叶看见这段记忆中还是一只小水母的她被某种力量席卷着提出海水,脚下是一望无际漆黑巨蛇的蓝色少女神情微妙地将她捧在手中捏了捏,最后又扔回那片海域中。
这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新增记忆。
但她第一眼便认出,那名少女是她自己。
准确的说,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稍稍再过一点时间的自己。
现在这段虚假与现实交叠的时光是会被真正的历史记录的,莫叶不能避让,她不可能放弃掉这个时代的苏埃里。
她直面那座从天而降的漆黑‘山峰’,越渐深暗的黑暗罩住这片区域,但它的下落速度在自己的轨道被莫叶阻挡的时候便逐渐缓慢,巨蛇沉入世界之尾最终堪堪停留在莫叶前方,距离她不到百米的距离。
“感谢您的,仁慈。”莫叶的感谢之语不免有些艰涩,她稍稍往后退上几步,退到距离苏埃里更近的位置。
被她挡在身后的巨狼不知何时停下了挣扎的作,或许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迫使他依着物的本能祈尾求生,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凝视了前?方少女的背影好半晌,才放弃般将头颅磕放在冰冷的岩石上,向神?表现出他的妥协。
苏埃里哑着声音向她问到:
“戈尔德,你不是……你是……谁?”
他是亲眼看见自己的仇敌,人类之王戈尔德变化为眼前这位蓝发少女的,她身上属于戈尔德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她本身来自大海的气息与天穹之上那位存在的气息出自同源,却意外的不让他感到厌恶。
她对自己来说是安全,无害的。
这或许是野兽的本能,苏埃里能够清晰的从少女身上嗅到善意的味道,他曾经在亚尔林身上闻到过这种无害的气息,但最终亚尔林的善意逐渐腐败,最终成了淤泥般的气味。
莫叶回过头看
了看依然被压制得弹不得的巨狼,苏埃里的身躯除了遍布的尘土,还?覆盖了大大小小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唯一之神?的降临除了压制了他本身意以外,似乎也抑制住了他伤口恢复的速度。
“啊,我是……”她迟疑了一瞬,想要和苏埃里说起自己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她又不想再继续重复一遍谎言了。
她是,‘夜莺’。
但这只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谎言。
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警惕心,因着这个世界或许会有得知真名就能控制对方的特殊能力者?,她便一直使用着并不像名字,听起来甚至有些敷衍的假名。
这是个随口而出的假名啊。
但是,一个谎言说到最后也就和真的没什么差别了。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是‘夜莺’,是与苏埃里之国有关的异人,是一名能排上世界强者排行前?三的星级魔法师。
她确实是名为夜莺的魔法师。
但在这里,在苏埃里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之时,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真实]却让她难以言语,莫叶不由沉默了一会,如果?她在这里说了什?么,大概她所认识的那个苏埃里也会得到相应的记忆吧。
“……我只说这一遍啊,苏埃里。”
莫叶注视着苏埃里沉默却略显疑惑的金色兽眸,明明不久前?还?在互相厮杀的两人,现在却在死亡的笼罩下纠结着该不该说真名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了,因为这事根本就不需要多想。
她想说就说。
不想说,另一个答案也并不全然是谎言。
追根揭底,不就是她自己想把真名告诉给?苏埃里。
但想法是想法,她都可以预见未来的苏埃里得到这段记忆后满脑问号最后还要来找自己验证的尴尬场面了,莫叶一想到这里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就让谎言成为真实吧!
“你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就算她如此纠结,两千年前还?是只陌生狼的苏埃里依旧毫不客气地继续问,他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只能说没带敌意就算可以的了。
莫叶终于放弃挣扎,她以一种看起来就虚假无比的毫不在乎的态度,仿若随口一说般向着算是初见的
巨狼述出自己的真名:
“我是,莫叶。”
“或许你现在还听不懂,不过一直记住就行了。”莫叶的话语意有所指,还?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是的,她就是说给?未来的苏埃里听的。
“以前那一个就忘了吧,那是个假名。”
……
两千年后的深蓝岛。
依旧是小孩姿态的苏埃里停下自己驱御兽群的作,他坐在深蓝岛防线高高的围墙之上缓缓皱起眉,有些不解。
他不解的是……他原本完整无缺的记忆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一段陌生的,像是硬生生植入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他看见那场唯一之神?降临的战役中,本该受到濒死重伤之惩的他被戈尔德……不,是被变化为戈尔德的夜莺救下,这种诡异到时间线都错乱的记忆中,他听到他的夜莺告诉他:
“我是莫叶……”
“以前那一个就忘了吧,那是假名。”
按道理来说,他本该先纠结这段记忆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又是谁在暗中搞事,如果?是是真的又该纠结夜莺是如何?将那时候的戈尔德给替换掉了的。
而那位因为当初的他扰乱了命运线进入到奥兰大陆这一方世界,从而差点将他当场击毙的唯一之神?又为何会在夜莺的阻拦下放弃对他出手,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本该被唯一之神?用那条铁尾巴从奥兰大陆捅回兽之荒原的。
但他毕竟不是善于思考的类型。
苏埃里抬头望了望天上耀眼的太阳,差点又回想起当初被唯一之神?捅穿了腹部,又被吊起来痛打的惨痛回忆。
“……真的是假名吗?”
他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问题更让他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互通真名啦,太难了太难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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