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放忽然开口,“若是在世佛要向剑神讨教,君天放虽实力低微,但也愿拼死相助。”
说着,看向空荡子而去,眼神复杂。
他虽然刚刚承着空荡子的情,但他的心却无疑是向着大宋的。若是空荡子真要向蜀,今日少不得要大战。
无得和尚则是看向那些剑奴。
剑奴们看向空荡子。
“不打了,不打了。”
空荡子摆手,却是又重新坐回到蒲团上,“打打杀杀大半生,没个消停,以后,真是该消停消停了。”
无得和尚微微凝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荡子笑道:“连你这性格暴躁的家伙都尚且只是遁入空门,我又岂会和朝廷作对。雁羽营是在我手里创建起来的,我比您更要珍惜雁羽营的羽翼。雁羽营可以散,但决不背负叛国之名。”
他眼神逐渐深邃,“当初襄阳失陷,我就地解散雁羽营,实是不愿看到弟兄们死在元贼大军之下。当初雁羽营风头无量,若不解散,弟兄们怕是个个都不会顾得上去埋怨朝廷,都会上去和元朝拼死。可那,又有什么意义?以咱们当初之能,纵是斩杀上万甚至数万元军,却也不能救国家于危难。国家要亡,不是我们这些武夫能够阻止的,索性,还不如让弟兄们都能活下去。”
无得和尚开口,“那现在皇上英明神武,你为何不带着弟兄们前去投效,再现雁羽营之威?”
空荡子却是反问:“你又为何不去?”
无得愣住半晌,最终苦笑。
是啊,他们都老了。纵是到了武鼎堂,又还能再为朝廷效力多长时间呢?
江山代有人才出,现在绝大多数的雁羽营弟兄已然凋零了。
空荡子又道:“襄阳之战后,奸臣贾似道仍旧当道,朝廷节节败退。我带着弟兄们游走江湖,的确有隐世之意,可最后却来到这蜀中,创下藏剑阁。你可知为何?”
“为何?”
“天算子找上了我,说他夜观天象,发现蜀中会要出龙。”
“蜀中要出龙?”
无得霎时露出惊色来,“那现在皇上……”
天算子是雁羽营中实力最低微的人,但是,却也是雁羽营中最通卜算之人。其能直追唐朝袁天罡。
空荡子轻轻摇头,“我也不知,天算子当初说宋朝气数已尽,不知为何,现在又出皇上这般真龙。大概是天意难测,连天算子都不能尽皆看透吧!”
无得和尚道:“天算子在哪?”
空荡子叹息,“卜算天下大势,他伤了根基,见我不久之后,便消陨了。”
无得和尚微怔,也是轻声叹息,而后道:“那你仍然留在蜀中,到底是作何打算?”
空荡子道:“原本是想辅佐真龙,再度兴邦。天下掌握在咱们汉人手中,却也总比掌握在元贼手中要好。现在……还真如你所说,我确实是在左右逢源,只是更加倾向于咱们大宋皇帝而已,这才让弟兄们出阁助大宋。不过,我以后却也不会再出手相助宋朝了,也无力再做什么。送剑、助重庆,已经是我能做到极致。再助大宋,蜀中那些人怕是倾尽全力也会将我藏剑阁摧毁。”
“你怕死?”
无得和尚问道。
空荡子摇头,“不怕。只是没有看到天下最终归属,就这般死去,心有不甘啊……”
无得和尚声音低沉,“你想看到双龙相争?”
然后眼中便是露出冷意来,“若是蜀中的潜龙胜算更大,你岂不是要相助蜀中?”
空荡子竟是点头,然后却要摇头,喃喃道:“当初咱们雁羽营众兄弟立誓,这辈子当为天下剗恶锄奸……难道自襄阳之战后到现在你都还没有看透?若是咱们死忠于大宋,那雁羽营,便只是大宋的爪牙。那些年,咱们都错了呀,说是为国锄奸,可国家奸臣当道,我们所做之事,反倒是助纣为虐了。”
说到这,他忽然站起身来,“我空千古此生修剑,绝不再做朝廷爪牙。呵,元朝兵锋极盛,许我以高官厚禄,我尚且都不会看在眼中,日后又岂会因为蜀中或是大宋谁兵锋更盛而相助于谁?空某余生,只为百姓而战。谁家皇帝更重百姓,空某便帮谁。这身修为,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总是不在话下的。而金刚你,重庆貌似挡洪峰,难道又不是为那重庆百姓?”
两人相视而笑。
乐舞忽然在旁边出声,“剑神前辈,论对百姓的重视,哪家皇帝还能胜过咱们大宋皇帝?”
虽然不愿去想起赵洞庭,但此时说起,她俏脸上却是有着遮掩不住的自豪之色。
空荡子轻笑,看向小丫头,“可现在蜀中境内也是百姓富足,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无得和尚道:“那你仍是打算坐镇这藏剑阁了?”
空荡子点头,不再多言。
无得和尚起身,“如此,你继续坐镇剑阁,贫僧……继续前往各处普渡众生。”
空荡子又点头,“待天下大定,出现明主,咱们兄弟再痛饮?”
无得和尚喃喃感慨,“都这个年纪了,看能否活到那个时候吧……”
他眼神又在众剑奴脸上扫过,然后带着乐舞飘然出阁而去。脸上,带着浓浓笑意。
空千古……
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却又不得不佩服的空千古啊!
君天放也对空荡子施礼,“剑神前辈,晚辈也告辞了。”
空荡子轻轻点头。
君天放便也带着韵景出阁。
无得和尚和乐舞大概是要继续游历各地的,君天放却是带着韵景直接往长沙而去。
如今韵景剑舞已经小成,君天放夙愿已了,也不必继续在江湖上游历。
空荡子站窗前,看着四人渐行渐远,嘴里呢喃:“雁羽营五十六人,我埋下五十六坛酒,不知最后还能和多少兄弟同饮……”
……
君天放两人快步追上盘坐在老龟上缓缓下山的无得和尚和乐舞两人。
君天放和无得轻声交谈。
韵景问乐舞何时回去长沙。
乐舞只笑着说:“等我什么时候成为菩萨了,就什么时候再回去。”
韵景轻轻点头,没有再多问。
直到出剑门蜀道,四人才做分别,各向东西。
君天放带着韵景往东行,沿着官道,不急不缓走着。
到某处树林旁,君天放却是忽的立足,对着旁边林子里道:“诸位既然是在等君某,又何必还不露面?”
有三人从林子内现出身来,身形极快,很快掠到道路中央。
韵景露出极为凝重之色。
虽然来者不过三人,但其中有两人气息却是让她心中发寒。
两个真武境强者,而且气息比剑阁那些剑奴还要更盛。
一人和君天放这般穿着青袍。
破军宫主。
还一人着灰袍。
破军学宫首席客座泷欲。
这两人,当是破军学宫明面上实力最为高强的两人了。
还一人,自是吴阿淼。
吴阿淼瞧见君天放和韵景,露出惊色,“君前辈,韵景姑娘!”
韵景冷哼。
君天放眼神扫过吴阿淼,脸色也是些微难看,“没想到你竟是攀上破军学宫高枝了,哼,当真不错。”
吴阿淼缩缩脖子,随即却是露出嬉笑之色来,“晚辈可不是破军学宫的人。”
然后便走到路旁坐着,叼着棵草,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话,却又惹得破军宫主不满,重重冷哼。
他听着刺耳啊,总觉得吴阿淼这话好像是看不上破军学宫似的。
泷欲倒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君天放见过泷欲,却是没见过破军宫主,问道:“这位是?”
破军宫主倒也不显得有多么傲慢,只道:“破军学宫破军,来向剑仙讨个说法。”
君天放轻笑,“君某助岳将军守重庆的说法?”
随即笑声却是越来越大,“君某本就是大宋之人,想助宋便助宋,何须得给你们这些宵法?”
他眼中满是不屑之色。
说着又看向泷欲,道:“当初助我斩杀北山秋之情已还,今日,便分生死吧!”
有人自君天放身后官道上远远掠至。
无得。
破军宫主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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