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老祖的批语无一不应验。
可太一不知,缘是怎样的缘,劫又是怎样的劫。他身有探古窥后的本事,可对鸿钧老祖的判词,这能力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罢。
第二日说好只晚一个时辰的修炼,因敖光贪睡,延至午后。深感惭愧的敖光主要求帮炎鸢整理贺礼,没等炎鸢反对,提着几个轻的袋子就跑。
太一有个宫殿专门用来放置礼品,敖光慕名而往,发现殿里只有三面墙的木柜。经炎鸢介绍,这些柜子里的空间可以无限延伸,能够容纳无数物什。
“那找东西的时候不会很累吗?”敖光问。
炎鸢拿过他手里的小袋子顺手递到身侧神官手里,监督来往神官们装物,“不需要找,念名字便是。”
见敖光似懂非懂,她便念了个物什名字。
其中一个抽屉应声推出,从其中飞出她需要之物。
“回去。”物什落入原处,抽屉归位。
敖光哇了一声,“看上去好厉害。”
“东海龙宫没有这样的储物空间么?”
“大抵是有的罢?不过我应当是没机会使用。”
炎鸢忆起她在东海龙宫听到的那些事,宽慰道,“无事。日后你想要的话就同我说,这样的柜子我们有许多。哪天不够用了,再到神农大神那儿拿就是。”
“去神农大神那儿拿?”
“对,对的。”炎鸢用力眨了两下眼,“神农大神为人和善,只要你用药材跟他交换,他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敖光道,“什么都可以么?情报也行?”
“除了稀有药材外,基本都可。不过,我们没去他那儿换过情报。”
换哪种药材最有用的情报么?她可没兴趣。
“你想问什么?”
敖光目光略微闪躲,“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如果神农大神那儿真能换取到情报,敖光想询问有关他娘亲的事,还有关于那个奇怪的梦境。说起来,自他来到这儿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古怪的梦。
午饭之后,敖光照例在长廊里散步。廊前种满各色花草,还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能瞧见好几尾色彩斑斓的大鱼在其
中游窜。
平日里多是炎鸢陪着他在附近打转,这日她需监督那些神官归纳贺礼,于是换成青鸢相陪。
青鸢不似炎鸢爱说话,但敖光每回问的问题都会详细告知。敖光走了几十步,问道,“青鸢姐姐,你做过梦么?”
“过去常做,如今倒是少了。炎鸢倒是常会同我提起她前一夜梦见的事,昨日她还说梦到自己被猎人射中,差点成了烤鸟,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着翅膀疼。”提到自己这个活泼的妹妹,青鸢脸上总是有止不住的笑意。
“小殿下难不成也梦到了什么?”
敖光点头,“不过那很模糊。而且,不止一回。”
“老祖曾言,修道之人所梦之事并非寻常。或许,这是个预言梦。”
“预言?”
总不会是预言他日后会被囚在那儿罢?又冷又黑,想想都觉着可怕至极。
“不过,梦境终究还是因人而异。小殿下不妨将梦境写下来,兴许陛下有法可解。”
“此法可行。”
敖光说干就干,结束本日修行时,还真是把他的梦境写下来递交太一。只是他在龙宫没正经学过写字,字又小又丑,还不会做文章,想到一句就写一句,看得太一满腹疑云。
“你还是口述罢。”
“是。”
他几句话把梦境交代完毕,太一逐字逐句理顺,问,“没了?”
“没了。”
“很冷的地方,一团雾,可能是龙的生灵?”
敖光点点头。
“本尊知晓了,届时替你算一卦。”
敖光问:“神君,你会做梦吗?神仙的梦也会和我们的一样吗?”
“本尊不做梦。”
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做。
太一的梦大多是预言梦,且全部是恶梦。当初神魔大战便是他梦里的一个片段,那般哀鸿遍野,苦不堪言的画面,他不想再经历。
“那不就是会少了许多乐趣?”敖光说。
“乐趣?”太一好笑地看着他,“对于你们而言算是乐趣。至于本尊,本尊希望永远都不做梦。”
敖光鼓了鼓脸颊,“看来神仙也是会有烦恼。”
“那你还想当神仙么?”
“想。不过,如果真能位列仙班,弟子想要做一名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仙官。”敖光挺起小身板骄傲道
,“但是眼下三界太平,应当不会有水火罢?”
“怎么没有?”太一说,“你东海龙宫倒灌一回,不就能水淹一大片?”
敖光忙摆手,“断然做不得,天道会惩罚,而且百姓也是无辜的。”
“你有这份心便是最好。”
晚饭之前太一离宫,敖光一个人优哉悠哉,奔去库房找炎鸢说话。
鲲鹏备了两人份的酒菜,遥望天边踪影,笑着挥手。又在太一落地时,大步上前迎接。
“知你要来,酒菜都备好了。”说完,搭着太一肩膀就把人往殿里拽。
两口菜下肚,鲲鹏问道,“这当真是你儿子说的?”
“他不是我儿子。”太一咽下一块炙烤鹿肉,“你能掐会算,应该早就知晓他的身份。”
鲲鹏装傻说不知道。
太一知他想看自己笑话,不过鲲鹏不是玄武,不会将他的糗事满天庭宣传,于是把敖光的事同他说了,末了还道,“他的确不是我儿子,却比儿子更亲。”
“你这辈子真打算就这么过?不娶妻也不生子?太一,这三界四海有多少人爱慕你,你真就要这么伤他们的心?”
太一道,“怎么?天道也没规定神仙必须成亲,你们为何总盯着我?”
“还不是想看看老祖说的‘缘’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至此,太一手一顿,杯中酒顺势洒了点,落到桌上。
鲲鹏眯眼,试探性地问,“你的缘不会真的出现了罢?万年,真的近万年了。快,太一,跟我说说是什么人?神族?人族?草木族?水族?总不会是魔族罢?”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太一将杯里剩余的酒饮下,“没人。对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玄武又找你打架了?”
“你觉着就玄武那小爪子能伤着我?”想起这事,鲲鹏心里就不舒服,一连灌进两杯酒,“还不是大师祖那个乾坤袋闹的。”
太一了然,说了句活该。
“我就是好奇。话说,朱雀把东西送到你宫里了罢?里头装了什么?”
“很多东西。这么说罢,哪怕小光大手大脚地花用,也得花个几千年。”
鲲鹏低骂一句,“大师祖也太偏心了。”
两道惊雷伴随他的话落下,这回不落地成坑,而是直接把鲲鹏的
偏殿给劈了。太一探知此景,拍拍老友胳膊,道了句节哀。
“你该庆幸老祖这回只是劈房,下回估摸着直接劈你。”
鲲鹏道,“那我就把雷引到你宫里去。”而后,他问起太一突然到访的缘由。
在他的印象中,太一不大爱到旁人宫里做客,总嫌这里摆设乱,那里脏。当然,他还得保持天庭权威,更是不能四处乱串门。
“有个梦境需要你解读。”
鲲鹏瞪大眼,“你做梦了?”
“如果是我,你觉着你还能在这儿悠然饮酒?”
确实如此。
要是太一做梦了,帝俊早就召集九重天所有大神齐聚九霄灵殿共商对策,哪里还能由着鲲鹏在这儿揶揄他弟弟?
“说罢,我好久没听别人与我谈他的梦了。”
太一将那几个关键图象道出,鲲鹏闭眼掐指便算。好一会儿,他猛然睁开眼,道,“这是谁的梦?”
“你算到什么了?”
“先回答我,这是谁的梦?”鲲鹏话里少有的急切。
“小光。”
鲲鹏听完,直说好几次不对。
“怎么不对了?”
“黑寒之处,牢笼,似龙之物。他梦见的应当是叛龙玄岚!”
玄岚,为庚辰一族之龙。神魔大战之时叛变,归顺魔族罗睺。罗睺殒身后,玄岚被帝俊下令剥去龙筋,丢进极寒之地受永世玄冰噬骨之刑。
“我若没记错,行刑之后,帝俊陛下就下令清了所有人的记忆。除我们几个外,无人再知玄岚。还有,在丢入极寒之地前,我们轮流探过玄岚的丹田,法力尽失。太一,小光当真不是庚辰一脉?”
“不是。”
鲲鹏的眉皱得更深,“我心中有三个猜想,你想先听哪个?”
“全部。”
“一,他是玄岚魂魄托生,但依你的法力不可能探查不到蹊跷;二,玄岚抑或是什么人将这些传到他的梦境里,至于理由尚且不明;三,”鲲鹏舔舔嘴唇,声音比先前轻了不少,“他是罗睺。”
太一打了个响指,又是两道雷,将摇摇欲坠的偏殿彻底劈塌。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太一冷笑,“你不想我连这儿也劈了罢?”
鲲鹏赶忙摆手,给他斟满酒,“都是兄弟,不要不就塌人房子嘛,其
实我还有个推论没说。”
“放。”
“既然那孩子能得你这般喜爱,有可能是仙魔大战中哪位战死将领转世。不然,你无法解释自己在见到他第一眼就心生欢喜罢?”
太一举杯,“如果他真是哪位神将托生,那么东海龙宫就不见得会有太平了。”
“好端端的,你提那儿做什么?”
“没什么。”
太一没有久留,离开前鲲鹏千劝万胁,他就把自己打塌的宫殿修补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
“又不是我打坏的。受着吧,当是你乱说话的教训。”
放下这话,太一驾云而去,登时无影无踪,留鲲鹏在身后狂骂他没良心。
太一没有回宫,而是径直前往极寒之地。
帝俊曾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地,但他与太一是特例。
极寒之地寸草不生,所见之处唯有冰棱。玄岚就关押在极寒之地最深处,是这儿最寒冷的地方。
那是个用万年寒冰制成的牢笼,坚固无比,数道树干粗细的铁链缠绕于龙身,弹不得。听得脚步声,巨龙的眼睛微微了,脸上似有点笑意。
“我不会逃。”
“本尊不是兄长。”太一道。
玄岚颇为惊诧,“太一?真是稀客。”
太一不理会他后面的寒暄之语,驱法术探查他的丹田,内里空空如也。
“你与帝俊一样,都这般多疑。”玄岚低笑。
太一道,“但你却不曾如庚辰那样宽厚。”
“你没有资格提她!”
玄岚的身子激烈颤抖,铁链深入两分,上头的冰针扎入他体内,淌出的血登时凝结成冰。眨眼的工夫,他身上已结起数个血冰柱。
他却像是没有感到任何疼痛,继续吼道,“若不是你们,她不会死!”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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