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再梦

小说:锦堂春 作者:乌龙雪
    四?十三、

    玲珑从这个噩梦中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半夜, 她并没?有?坐起身,只是在黑暗中喘息着睁开了眼睛,额角上已经有?了汗意, 伸手?抹了一?把带下来,才?发现脸上都是泪。

    自己竟然在梦里哭得这样厉害。

    玲珑略略掀起了一?点帷帐,闻到外头极其清淡的梨子香, 心里竟有?些隐约的安定。

    那果?然是梦, 虽然是她从来没?有?过的那样奇怪又清晰的梦。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像是有?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抱着萧缙的时候,他身体沉甸甸的分量,她手?臂上还是腿上在梦里也是受了轻伤的, 所以同样一?直在隐隐的疼。萧缙的伤口?流着血, 她拿撕下的衣襟按着, 指尖摸着是粘粘的。

    而?在这一?些细微琐碎之外, 更真?实的是她梦中的痛断肝肠, 既是因?着萧缙的冤屈与苦痛,更是因?着她与萧缙马上就要?阴阳两隔不得长相守的绝望。

    以至于在玲珑醒来的时刻, 她心中甚至还带着梦中最后的残念。

    ——待我将?他安葬,我也不活了。

    ——来世,再做夫妻罢。

    这到底是什么?

    是哪一?出戏入梦来,以至于她将?自己和萧缙梦进去了?

    玲珑想?了想?还是觉得太过莫名, 胡乱将?脸上的泪痕擦了, 又缓缓调整了片刻呼吸, 慢慢重新睡着了。

    哗啦啦。

    浴桶里的热水被拨弄着, 升腾起迷蒙的氤氲雾气。

    玲珑甚至觉得身周这样潮湿而?温热。

    旁边架上的灯烛不太亮,远不如王府里净室之中的灯烛精致明亮,但昏黄中依然满是暖意。

    没?办法, 毕竟在北地这样潦倒拮据的所在,还能如何呢。

    当北地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玲珑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只是这个梦与前一?个同样,都是那样真?切,而?梦中的玲珑也有?些身不由?己,她就好像是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玲珑。”身后传来亲切又熟悉的声音,“你还没?洗么?”

    玲珑顺着那声音转了身,便见萧缙走了过来,头发粗粗挽着,整个人好像黝黑了几分,身上只穿着一?

    条粗布裤子,结实精壮的上半身全然赤.裸,手?臂与前胸上各有?几道伤疤。

    他到她跟前,伸手?就去拉她的衣带:“今日多?冷啊,快洗吧。”

    玲珑几乎是顺着他的手?略扫了一?眼,才?注意这梦中的自己,身上同样只穿着粗布中衣,衣带拉开之后,内里并无肚兜或旁的衣裳。

    萧缙的手?很自然地继续向内,他的指掌有?些粗糙,摩擦在肌肤上甚至觉得有?些粗粝,但他的手?又是那样温热而?有?力,为她解了衣裳,将?她抱进了浴桶里。

    玲珑能感觉到,梦中的自己,并不羞涩。

    当肌肤浸入温热的水中,只觉得舒畅适意。

    再下一?刻,萧缙自己也除了衣衫,同样进入了那只粗糙却宽大的浴桶中,他在水中再次搂住了她,轻轻地亲她的额角:“让你陪我来到这样的流放之地,委屈你了。”

    “傻瓜。”她嘴角含笑,轻轻啐了一?声,主伸手?去搂他的脖颈,“如今还说这些吗?”

    萧缙的眉骨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伤痕,看着是已经痊愈的,只是留下了浅浅的疤。但他的眉眼是舒展的,欢愉的。

    他的手?将?她抱得更紧,温热的水中,更加炽热的二人身体紧紧贴在一?处,他低头去吻她的脖颈,熟稔而?亲密,从来没?有?过的燥热与流离迅速充满了玲珑,她甚至不知道这梦的后半段,到底是什么……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玲珑却仍旧闭着眼睛,她清醒了,她听见了外头侍女走的声音,她知道这是早上了。

    这是广平七年九月初一?的早上。

    可是她竟然不想?起身,或者说,她不想?清醒过来面对自己。

    虽然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但她还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足足多?躺了两刻钟之间,玲珑终于说服了自己,梦本身就是荒诞不经的,有?人梦中还能见鬼怪神仙呢,自己这样也不算什么。

    起身洗漱,探视母亲,早饭后又在别院书房里翻了翻有?关萧缙私库与书房的账册,玲珑在别院的时光过得还算悠闲。

    很快到了晌午时间,玲珑再次有?些提着

    心——因?为按着先前与白家人打交道时,让他们再次到王府去探视白玉竹的日子,就是暂定在九月初一?。

    这个日子,她已经告诉了萧缙。但萧缙没?有?说什么,只说叫裴姝这个侧妃去应付白家人,叫她安心在别院住着避开即可。

    当时听着萧缙这话,玲珑并没?有?想?太多?。一?方面,白氏真?假不知,但万一?是真?的,那么所有?的思虑种种都不过就虚惊一?场而?已。再者便如萧缙所说,裴姝的身份会更直接地对白氏之事有?责任,他们不操心也无妨。

    但这几日在别院比较清闲,玲珑偶尔会将?这件事再想?一?想?,却越想?越不安。

    萧缙这样的安排,其实主要?是将?她这个娘家比较无力的奉仪摘了出去,但并没?有?真?的能够将?整个王府,或说萧缙他自己的责任推脱开。

    万一?白氏身份真?的有?问题,且慈懿殿会利用此事做文章,会怎么做呢?

    首要?的当然是让白氏的家人过来闹一?场,叫破此白氏不是自己的女儿,然后再通过什么方法毒死或害死府里的白氏,那么荣亲王府交不出真?正的白氏,就百口?莫辩。

    裴姝有?责任,但裴太傅府一?定会叫撞天?屈。

    若是再将?这一?点推展开来去想?——当初贵妃先引荐了裴姝给皇帝,随后才?再塞给萧缙,这可比直接强行许配赐婚毒辣多?了。

    那么谁知道慈懿殿会不会将?裴姝也弄死呢?

    这样的话,萧缙不敬天?恩,谋害御赐侧室的罪名扣上来,不只是兄弟离心,他在朝野中的名声也会大受损害。就算将?来萧缙能洗清罪名,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与功夫,又有?多?少人会全然相信他。

    泼脏水易,自证清白难。众口?铄金,积毁消骨。

    再加上玲珑做的那两个梦。

    即便第二个梦里满是亲密绮思,但玲珑也仍旧记得那梦境中的北地落魄,萧缙身上的粗布与伤痕,还有?他亲口?提到的“流放”二字。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谁又能知道白氏之事是不是蚁穴之始?

    想?到这里,玲珑干脆打发了陶然回王府一?趟,名义上是取一?些东西,

    实际上就是去看看情形。若有?什么变故,速速回报。

    陶然是卫锋的副手?,为人比卫锋再灵活机变一?些,同是萧缙一?手?带出来的忠诚亲卫,非常可靠。见陶然领命去了,玲珑心里才?消停了些。

    不到一?个时辰,陶然便快马折返。

    “奉仪,白家人真?的在府里闹起来了。”陶然眉头紧锁,低声禀报,“属下赶到的时候,侧妃已经亲自过去说话了。属下的身份与此事并不相干,无令也不敢擅闯内宅,但跟琥珀姑娘打听,说是侧妃在花厅关门说话之后,就从府里账上支了银子。属下也跟隋总管确认过,府里还是有?人继续盯着白家人的。只是跟先前一?样,没?有?特?别近身盯梢。”

    “府里的银子?”玲珑心思飞转之间骤然便怒意上升,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三分,“谁给裴姝这般权力?王爷不在府里,她就敢拿荣亲王府账上的银子去给白家人?这万一?叫人家拿着银子去什么地方告状,说荣亲王府害死白氏、做贼心虚,责任算谁的?”

    她这话说完,另一?个念头便上了心头——先前她想?过,若是慈懿殿毒死白氏与裴姝,这一?个罪名就扣在了萧缙身上。

    但另一?个可能,若裴姝实际上是与慈懿殿勾结呢?

    倘若裴姝看着裴贵嫔有?孕,不再想?做天?子妾,就想?重新做荣亲王妃呢?又或者,连沈菀听了裴姝的一?路零落都那样叹息,裴姝自己从一?个飞上枝头的小?凤凰最后变成落水鸡一?样的王府侧室,难道裴姝心里不会恨萧缙?

    如果?裴姝心里恨萧缙,愿意配合慈懿殿来整倒荣亲王府,那么身为侧妃的她甚至可以下手?害死白氏之后去指证萧缙,说一?切都是出于萧缙授意,那就比她直接殒命王府更加难以拆解。

    “陶然,立刻飞马去找唐大人!”想?到这里,玲珑把心一?横,将?腰间荷包里那块“戒急用忍”的御赐青田石印章交给陶然,“找唐大人与隋总管,将?这印章给他们,说是我的话,第一?,立刻封锁王府,第二,扣住白玉竹,以及白玉竹的家人。若是你到的时候白玉竹家人已经离开王府,马上调朱亭卫去抓人。第三

    ,将?白玉竹和白家人,全都送到京卫衙门,罪名就是讹诈王府,请京卫衙门将?所有?人暂时收押。你立刻就去,我乘车随后就到。”

    陶然不由?面色凝重,毕竟萧缙此刻人在上林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荣亲王府中又有?品级更高的侧妃,玲珑这还要?惊京卫衙门,怎么想?都极为冒险。

    但毕竟是军中历练出来的,且也知道萧缙先前吩咐的话,迟疑不过一?瞬,还是躬身领命飞马赶去。

    玲珑甚至顾不得跟别院的人多?说什么,自己也是拿了披风立刻叫人套车,马车同样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荣亲王府。

    一?到王府,唐宣已经迎在二门上:“奉仪,白家的人已经拿了银子走了。朱亭卫正在捉拿,但真?的要?送到京卫衙门?王爷现在在上林营,是奉旨去的,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唐大人,”玲珑面色冷静而?坚定,“白氏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咱们手?里。就是因?为王爷不在,才?只能通过京卫衙门走三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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