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落下去, 这巷子极深，也不知是哪户人家栽了花，香味幽幽浅浅飘出来。
刚落地的两人闯进这里。
“你没事。”
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怜欢看向沈白。
白皙的软团子站在昏黄余晖里，光柔和而温暖，衬托着更好看的人。
“没事。”他笑了下，伸手揉揉沈白脑袋, 末了又道：“小公子是要救我？”
第一次干抢人的活儿，对沈白来说还是刺激而新奇的, 心情还未平复, 就重重点头，眼神透着认真。
“可卖身契还在楼里, 就算逃出来我也无处可去。”怜欢眉目里都是忧愁, 看上去迷茫又无助。
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沈白一下子蔫起来，他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没想到卖身契会那么重要。
“那, 你想回去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怜欢笑着摇头：“自然不愿, 小公子能救我出来，怜欢感激不尽，应当报此恩情，只是身单力薄, 连去处都没有, 无以为报。”
说完, 他沉吟一下, 又看着沈白缓缓道：“若是小公子不嫌弃, 我愿以身相许，一辈子伺候小公子。”
原本想说不用报恩的沈白被这句话吓到，磕磕巴巴摆手：“不用不用。”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还好，可怜欢是主角，还有三个攻呢，怎么能跟他以身相许，剧情不是乱套了？
他的拒绝让美人眼神都黯淡下来。
怜欢垂了眼捷，看上去很哀伤，轻声道：“小公子是嫌弃我青楼出身，不干净吗？”
“没有没有。”沈白更焦急了，连连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美人还是那么难过，他只得开口：“我是个妖怪，住在山里，咱俩是没法在一起的。”
“妖怪？”怜欢抬头，轻声呢喃了一句。
“对，妖怪。”沈白点头承认，想起之前的事又说道：“你不是问我身上用了什么香？其实我是个花妖，所以才会有香味。”
两三句就主动把自己的底交代清楚了。
怜欢在心底叹口气。
“你看，我都能带你飞出来，寻常人哪里会妖术。”
为了证明自己真是妖怪，沈白说着还摊开掌心，用妖力催生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和他本体一模一样。
怜欢眼神落在他手掌心，盯着看了许久。
“给你。”沈白很大方，反正这个妖术耗费的精力又不多，他甚至能变出很多来，送美人一朵也没什么。
美人就应该配鲜花的。
他笑眯眯看着怜欢把小花别在鬓边，人美，他心里也美。
“好看吗？”怜欢眉眼温柔。
他重重点头：“好看！”
“小公子更好看。”
被美人夸，就算知道自己没有对方美，可沈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低下头，扭捏又害羞。
太阳落下去了，天色变暗。
怜欢抬头看了看周围，眉宇间的哀愁又上来了，他轻轻叹口气，状似喃喃自语：“天黑了，今晚又该去哪里？”
既然都把人救出来了，总不能留在这里不管，沈白想了下，抬头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看个人？或许他可以帮你。”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怜欢微垂眼捷，随后又抬眸装作好奇：“谁？”
沈白笑眯眯开口：“平远侯赫连戮。”
*
侯府。
隐身潜入的两人穿过一路通明的灯火，终是在后院找到了侯府主人。
赫连戮极为高大，相貌一如书里所写，脸部轮廓深邃帅气，就是太冷了，又有一身难挡的侵略者气息。
恰好是沈白最不愿接触的那类人。
他胆子一直都不怎么大。
两人藏在假山的阴影里观察对方。
婢女成群，侍妾在侧，赫连戮被一群漂亮的姑娘和清秀的男人围着，坐在后花园里赏月喝酒，还有乐师在弹奏。
当看到赫连戮将一个婢女搂进怀里的时候，沈白小心翼翼看了眼怜欢，心中有些懊恼，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赫连戮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妻，可各种侍妾还是有的，在确定了自己对怜欢的心意之后，才散了后院的诸多男人女人。
远处一声脆响，有人打翻了白玉酒壶。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赫连戮怀里的侍妾吓得脸色惨白，退出去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沈白清清楚楚看到赫连戮脸色变得冷厉，一脚踹在侍妾肩上，将人踢了出去。
其余人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假装没有看到。
两个侍卫迅速将侍妾拖走了。
乐师依旧在弹奏，没有停下过。
还未身处其中就已经感觉到那种压抑，沈白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想起书里写的，在寻欢楼春风一度后，赫连戮第二天就将怜欢赎进了侯府做侍妾。
一开始两人相处并没有那么好，怜欢因美貌被其他侍妾针对陷害，赫连戮踢过怜欢肚子，他身怀武功，力气也大，没有留情的一脚，直接让怜欢吐了血。
原本还想着赫连戮是不是可以帮怜欢赎身，要回卖身契，可现在，沈白不确定了。
这么残暴的一个人，就算后面对怜欢再好，可前期怜欢要吃不少苦头的。
他不愿意美人受这份罪。
怜欢是个很温柔的好人，不应该受这么多罪的。
“小公子，就是他吗？”怜欢凑近他耳旁，轻声问道。
后院里有不少人，凑近了压低声音问话并不奇怪。
沈白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他犹豫着，没有立即回答。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个酒壶而已，这人心太狠了。”怜欢语气哀愁，显然也不认为赫连戮是个好人。
一个杀伐性格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从来都没见过的清倌赎身。
见怜欢自己也不愿意，这么害怕可怜，沈白做了个大胆而郑重的决定，他小声说：“我们走，不找他了。”
剧情乱了，但是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这让他觉得，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发生的现实其实和书里不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按照剧情走，好像也说得过去。
“好。”怜欢轻声应道，同时抱住了他，这样好一起飞出去。
沈白被搂着腰，施了妖术逐渐腾空，然而后院里正在喝酒的赫连戮眼睛一眯，朝这边看来。
被发现了！
腰间挂刀的侍卫冷声喝道：“谁！”
一众侍卫拔刀冲他们而来，沈白慌里慌张飞过院墙，不自觉就往怜欢怀里缩了缩，两人贴的更紧。
借着隐身术躲进黑暗后巷，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没多久就有人冲进巷子里搜寻，沈白大气不敢出，抱着怜欢腰的胳膊都紧了紧。
好在对方只是凡人，没有看到他们，又带人离开这里，往远处追了。
“他们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怜欢并没有放开怀里的人，依旧紧紧抱着，低头轻嗅沈白发间的淡香。
两人在黑暗里相拥许久，最后还是沈白迟疑着，微红了耳朵小声道：“我们也该走了。”
任谁被美人这么抱着，如同恋人一样轻嗅头发，甚至亲吻发顶，都会扛不住的。
他这么想，好歹算是给自己耳朵发烫心间微痒找了个借口。
青楼是回不去了，好在怜欢随身带了些银钱，他俩就找了家客栈落脚歇息。
因为囊中羞涩，两人只要了一间房。
有地方睡就很好了，沈白一个铜板都没有，当然不会有异议。
烛火被吹灭，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沈白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想事情，今晚是有地方住了，可以后要怎么办，他能回山里，但怜欢不一样，深山那么清冷，连口吃的都没有，他不用吃饭，怜欢要吃饭的。
攻一不行的话，还有攻二和攻三。
原本的结局是他们四个人在一起了，但现在赫连戮显然已经被排除在外，不知道其他两个人怜欢还能不能看上。
但攻二攻三都在京城，要找他们的话，从这里坐马车赶路要十天小半月，就这还是因为平城离京城不算太远。
不过他是妖怪，就算妖力再不济，飞过去肯定比马车要快。
正漫无边际思索着，外侧就有一具温热身躯靠近。
“小公子，在想什么？”怜欢温声细语，声音一听就是好相处的人。
沈白被他抱着腰往怀里揽，迟疑着想要推拒，他虽然喜欢美人，可总是这么做好像不太好。
然而怜欢没有让他成功。
唇畔有呼吸轻轻扫过，氛围是过分的暧昧。
一吻结束，沈白舌头微麻，又是吸吮又是轻咬，让他差点出了洋相，合拢了腿往后缩，试图藏起异样。
然而怜欢黏他得紧，等他后背抵上墙，身前就是挤过来的美人，他被困于两者之间，再无法挪动一分。
许是夜色太过迷人，连亲吻都变得十分有诱惑性。
等沈白被亲的晕头转向，就听怜欢一声轻笑，随后他就被“拿捏”住了。
被发现异样的窘迫远比亲吻还要羞人，他脸颊发烫，颤着声音几乎哭出来：“不要。”
软团子被欺负的哭唧唧，实在是过于可怜。
怜欢在心底一声轻叹，最后放过了他的小花妖。
也罢，来日方长。
委委屈屈的沈白贴着墙不敢乱动，红着脸胡思乱想，怜欢他，他怎么能这样。
可他随即又想起美人在夕阳里跟他说以身相许时的神情，认真又温柔。
虽然他俩昨天才认识，可两日来的相处让他很喜欢怜欢。
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意味着什么，只是一见到怜欢，就有种喜悦漫上心头，让他很高兴。
他靠着墙悄悄想，如果，如果不是三个攻的存在，在怜欢说以身相许的时候，或许，他会答应。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自己给自己补充，只是或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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