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说,都觉得地下城有些不对劲。
沿途遇见不少地灵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其中很多男子,眼神全贴在白杳杳身上,再一瞟到她身边黑着脸像一尊煞神的燕君琰,便不声不响地收回目光。
燕君琰不禁皱眉,心中十分不悦。
这份不悦并不是因为别人觊觎他的人。说起来,西幽从来不讲究要把自己的女人藏在家里,在他们的文化里,女人也是独立的个体,若是自己的妻子能得到外人的欣赏和夸奖,对他们的丈夫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骄傲的事情。
所以,若是这些目光是因为白杳杳医术卓然,或者再肤浅一些,就是欣赏她的美貌,他都能接受。但那些人的目光太过露骨了,白杳杳没察觉,他却察觉了其中的意思。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审视一件货物的价值,不,不是货物,更像是那些在集市上挑选牲畜的目光。
体格好不好,有没有生病,能不能生,能生几个......
燕君琰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浑身燃起黑色的煞气。那煞气太过引人注目,一路下走来,路过燕君琰的人都被吓到了。
打招呼的人少了,那露骨的目光就更没有了。
终于到了第一层,光柳华冠之层。整一层都是城主府,金碧辉煌轩昂壮丽不在话下,其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那地上的世家园子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华丽精致。
大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旁边停着簇簇轿马,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小厮正坐在门前板凳上,谈天说地,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两人站在城主府门前,白杳杳又给燕君琰嘱咐了一遍他的身世,省得一进去再说漏了什么。
......
城主府内。
林妙笙正坐在亭子里喂鱼,那些红尾金鱼的尾巴如同少女绮丽的裙摆铺展开来,夸张华丽,身上的鳞片如珍珠般莹润亮丽,在漆黑的沉潭内,一尾一尾闪着各色亮光,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秋水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给她披上一件地上来的白狐腋披风。
“夫人,您在想什么?”秋水见她捧着鱼食,却一颗也没扔进去,不禁好奇。
林
妙笙回神,浅浅一笑,并不作答。
“夫人不说,秋水也能猜到。”秋水笑着说到,“您一定在想表小姐和英雄。”
林妙笙看着她,眼中尽是亲切笑意,“你这个鬼机灵,来,坐我身边,陪我说说话。”
“夫人,您脸色不太好看。”秋水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突然惊呼,“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去给您找个热炉。”
“不用。”林妙笙拽住她,“我这身体还用什么热炉。满身罪孽,肮脏不堪,若是早些死了,也早些解脱。”
“夫人!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秋水眼中含泪,抓紧她的手,“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表小姐撑下去啊。”
“您想想,您若不在,表小姐日后在地下城的生活,那得是......”秋水忽似想到什么,不忍再说下去。
“秋水,好孩子,你也不用再劝我。”林妙笙轻咳了几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多少日子了。”
“所以我昨日,故意在众人面前那般抬高杏一的身份,她若能靠着神医的身份在地下城立住脚,又有杀蛛英雄护着她,想来她的结局也不会像那些女子,被那么多人......”
说到这里,她已说不下去,掩着口鼻猛咳了几声,眼眶红润,“我真是罪孽深重啊,我真是死不足惜啊。”
“我每日吃斋念佛,不知诸天神佛,能否听见我的忏悔。”她轻轻拂去泪水,悲痛地说到。
“夫人,咱们地下城不讲神佛,只信地母。”秋水宽慰到,“你若是求神,求地母神才对。”
林妙笙一愣,突然凄声痛哭起来,“是啊!是啊!我怎么忘了,佛光万丈照不进这地下深渊,若能照到,便早带我离开这坟窟了!”
秋水听她这么说,大惊失色,立刻掩住她的嘴,左右张望一番,才压低声音说到,“夫人,您疯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又说起离开的话。这话若是被有心之人传给城主大人,您又要被关进笼子了!”
林妙笙一听这话,果然惊恐地睁大眼睛,紧紧捂着嘴,浑身发抖。
“不!不要!不要!”
“夫人!”
......
且说另一边,燕君琰和白杳杳已经来到城主府门前,却突然听见一阵嘈杂。
探头望去,只见那府
宅门口一石狮子后面,一群小孩正在群殴一个少年。那少年被他们围在中心,全身上下不少淤青。那些孩子对他下手不轻,他只抱着头,一声不吭。
“你们在干什么!”
白杳杳一个箭步冲上去,那些孩子看了她一眼,并不停手。
突然,几个石子飞来,不偏不倚地打在那些孩子的膝盖和拳头上,孩子们吃痛停下手,转头一看竟是杀蛛英雄。
“还不滚?”
燕君琰阴沉着脸,语气森森。那些孩子见他如此,纷纷尖叫着逃跑了。
白杳杳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挺厉害的嘛。”
燕君琰挑眉看她一眼,一副“这算什么”的傲娇表情。
白杳杳不禁轻笑一声,又去看那孩子。
那男孩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身材瘦弱矮小,皮肤苍白,眼珠乌沉,竟是个地上的孩子。他脸上到处都是乌青,左眼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右眼还好些。骨瘦如柴的胳膊上全是泥土和淤青,衣料华贵,却破破烂烂的。
他将自己抱成一团,知道是白杳杳救了他,也不说话,一只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安静地看着她。
白杳杳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淤青,“小朋友,你没事?”
他仍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燕君琰双手抱臂,低头看着那男孩,“哑巴?”
白杳杳回头给了他小腿一拳,燕君琰没躲,生生受了。
这时,城主府门前那几个插科打诨的小厮们终于注意到两人,一小厮猴儿似的窜过来,低头一拜,笑着说,“哟,这不是杀蛛英雄和神医姑娘吗?你们来看林夫人?”
燕君琰瞅了他一眼,点点头,白杳杳的注意力全在那孩子身上,没工夫理他。
那小厮见两人都冷冷的,尴尬地笑了笑,又殷勤地说到,“我劝二位别管这事儿,这小孩邪的很。”
“能看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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