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楚梨回了趟家,妈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楚梨上楼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来看望爸爸, 家里热闹起来,沙发上茶几上都堆着别人送来的东西。
有时候社会确实就是这样, 出事的时候别人避之不及,洗清冤屈又会有人来惋惜感叹。
“那就不打扰楚先生一家相聚了。”
来的人是个医院的什么主任, 看到楚梨推门进来, 忙起身离开。
楚梨表面客气地送人走。
然后走进来, 就看到了爸爸坐在沙发上。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爸爸了,也没有看到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样子了。
爸爸瘦了许多, 不戴眼镜,眼神依旧锐利的, 他头发白了一些,但看着还很精神。
爸爸在家里穿了个短袖,一条短裤,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爸爸穿这样普通的衣服了。
像大街上随便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
“爸。”
楚梨开口,声音已经哽咽了。
“小梨回来啦?”楚良翰看到女儿就笑?起来, “这几天是不是跟剧组太累了,看你瘦的。”
楚梨没说话, 走过去抱住了爸爸。
楚良翰还笑?, “怎么就哭了呢,我还把?我闺女惹哭了。”
楚梨眼泪滚下来,然后赶紧擦擦眼泪。
陶静姗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楚梨过去帮忙, 被陶静姗赶出来。
“你会干啥?赶紧歇着去。那手还得给明星化妆呢,陪你爸说说话去。”
厨房桌上搁着许多蔬菜,看起来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来来来,我帮你。”
楚良翰笑?呵呵的,一点都没因为先前的事情不高?兴。
妈妈总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界上总有那些人在维护正义与光明。
爸爸也总说,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做,我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我看到我的患者都健健康康活着,我就很满足了。
爸爸去厨房洗菜了,说什么都不让楚梨帮忙,还赶着她让她去吃水果先垫垫。
“小梨,你妈今天可是要做个大菜,你不是最喜欢吃水煮肉片嘛,我和你妈买了两斤肉呢!”
“你妈今天还要炖她拿手的鸡汤。”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妈妈嫌弃
的声音,爸爸笑呵呵的,偏偏要去帮忙。
这样的人间温馨,充满温情味道。
平淡,却也是许多人求而不得地梦想。
她在客厅收拾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一面想着,一面便想到了薄臣野。
想到他今晚自己在家,楚梨心口便酸酸的,她多想让薄臣野也一起来,然后她可以开心幸福地同父母介绍——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
也不对,他们已经领证了,算什么男女朋友?
但领证也太突然了,或许还是男女朋友更容易让人接受?
楚梨胡思乱想着。
然后爸妈将饭菜端上桌。
楚良翰敛了敛笑?容,“小梨,爸爸邀请了一个人来吃饭,你一会,不要生气。”
“谁啊?”楚梨问。
“来了你就知道了。”
楚梨点点头,爸爸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想法。
等会楚良翰接到了个电话,就要下楼。
趁着爸爸不在,楚梨过去问妈妈,“谁过来吃饭啊?”
“那个女的的孩子啊,什么刘慧兰?”陶静姗正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挺可怜的小孩,他妈妈今天被判了七年,你爸这不又可怜人家吗。”
楚梨默默点头。
有些时候,善良与纯粹,也许是被家庭影响的。
晚饭算是丰盛,陶静姗请了三天假,楚良翰也休息三天后复岗。
其实医院让楚良翰多休息几天的,但是楚良翰挂念着病患,说一天就够了,医院不同意,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三天。
陶静姗做了五菜一汤。
张明诚话不多,楚良翰饭桌上同他讲了些道理。
无非就是“你不要被影响,你妈妈也有苦衷”、“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之类之类的……
饭后,张明诚沉默寡言,眼眶红红的,要帮他们收拾饭桌。
楚梨倒是闲了下来。
她回了自己的卧室,突然更想薄臣野。
于是她发微信,问他吃饭没有。
下一秒,薄臣野一条视频弹过来,把?楚梨吓一跳。
她按了接听,把?声音调小。
“看你吓的。”薄臣野一笑?,嗓音懒懒。
他是在办公室,靠坐在椅子?上,背后就是那扇落地窗,万千的灯火亮着,他的办公室依旧不太明亮——他似
乎不太爱太亮的地方。
楚梨嗔他一句,“怎么还不吃饭。”
“不饿。”
“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楚梨学着他以往的模样,故意板起一张脸,但是还是学的不到位。
因为薄臣野这样问她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闲闲散散的表情,但那双眼神睨过来,却多些凉意和警告。
像是她回答地不对,就要被惩罚似的。
隔着屏幕,看到楚梨一张小脸板着,严肃的时候,脸颊上那点婴儿肥更显可爱,她的眼睛很漂亮,直直看向他的时候,他可以在第一秒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楚梨常说,好烦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太干净了,看一眼,便到底了。
“吃饭哪有吃你香?”
薄臣野索性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拿起了手机,凑近一些,像是可以让她离得更近一点。
楚梨哼一声,说他不正经。
薄臣野只笑,背景里,隐约可以听到她那里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还有点笑声。
再看屏幕,楚梨低着睫毛,好像有点不高?兴。
“想我了?”他问。
“嗯。”楚梨抱怨,“你要是一起来就好了。”
“惹你爸妈生气,被赶出去?”
薄臣野同她开玩笑。
“赶出去也是能跟你一起赶出去,”楚梨不太开心,“我就是想到你自己在办公室……”
薄臣野又笑她恋爱脑。
楚梨生气,又不敢大声犟。
“那你要不要陪我吃顿饭?”薄臣野不忍逗弄她,便给她台阶下。
“好啊,可是回云中岛来不及了吧。”
楚梨在心中盘算着,单程一个半小时,回来一个半小时。
这也太久了。
“几点睡?”薄臣野问她。
“十点多吧。”
“好。”
“你要干嘛?”
“你。”
“你能不能别来开车……”
“是你先说想我的。”
“我说想你又不是想要你说这些……”
“哦,是吗?”
他那声“哦”,说的意味深长。
楚梨一愣,隔着屏幕,看到他眼底那点悱恻的暧昧,顿时心有灵犀,脑海中仿佛想到了画面。
“刺激吗?”他还故意问!
“刺激个头!”楚梨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以前怎么就没
发现薄臣野这么不正经?
当初嫁给他的时候,还以为要被他一直冷着,哪知道……好像结婚第一天?
就被吃干抹净了?
楚梨稍微一想,就想到那些画面,顿时脸上更热,跟他在一起的每天,回忆可真是太充实了。
一会外面收拾完了,妈妈敲门问她。
原来是要让楚梨去送送张明诚。
楚梨答应下来,少?年很沉默,楚梨想把他送到最近的公交车站。
到美嘉苑小区,家附近的这个公交不直达的。
起码还要走一条街。
“有句话怎么说,是以前我们老师说的,应该是个名句,”楚梨觉得干巴巴走路有点尴尬,她想了想说,“汪曾祺还是汪国平说的?只有最?黑的夜,才会看到最亮的星。”
“谢谢。”
张明诚回一句。
然后又说,“我很难过,但我也觉得还好,我不希望我妈妈做这样的事情。”
还好是因为为时不晚,妈妈也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天薄臣野找他说了那些,他晚上很晚才回家。
他想了许多,爸爸一直在救死扶伤,可是妈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套房子,金钱,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勇敢了一次,同妈妈说起这件事。
刘慧兰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他只重复一句,妈,你别逼我了。
别逼我好好学习了,别剥夺我的爱好,别让我以后都生活在良心不安里。
刘慧兰哭着骂他,说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体谅妈妈。
她哭了一夜,他知道妈妈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然后他留了一张字条。
说只有你承认你的错误,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少?年多固执。
他想要对得起爸爸给自己的这个名字。
做个光明磊落,坦诚坦荡的人。
“……”
楚梨笑笑?,然后手机振。
是薄臣野给她发的消息,一条定位消息。
他现在的位置——
楚梨四下去看,薄臣野没有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而是停在了后面一条街。
“你可以自己过去吗?最?近的车站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左手边。”
楚梨问他。
“可以,”张明诚点头,然后犹豫,他问楚梨,“姐姐,你可以跟那天的
哥哥说一句话吗?”
“什么?”
“帮我跟他说一句谢谢。”
楚梨愣住,她那天就猜测薄臣野肯定做了什么,她猜不到,没想到……
张明诚对她挥挥手。
“姐姐,那张银行卡我先收着了,但是我考上大学毕业后,我会还给你。”
“……”
张明诚对她道了别。
楚梨愣愣地。
街角的车子按了声喇叭。
她看过去,薄臣野已经下了车,他建高腿长的,依靠在车门边,路灯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暖光。
她抬步走近,薄臣野拉住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也不顾及这是马路上,于是引来路上的女生纷纷看着。
他的身高与长相太优秀了。
像一个完美的男主角,清冷禁欲的,却总是在见到她的时候,眼底才多些温柔。
薄臣野拥着她,她软软的,让人怎么抱都抱不够。
楚梨抬起头来,正对上薄臣野的目光。
男人的视线深深地,浓浓的,像隆冬的一杯热可可。
甜到心里,浓的化不开。
“怎么——”
薄臣野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梨扑上来一个吻堵住了话。
“说好第六天才是你的。”
“是啊,是我的。”
薄臣野拥着她,趁着没人时,捏着她的腰。
隔着一层衣服,软软的,热热的。
楚梨去踢他,然后身后的人拉开了车门,对着她笑意浓浓。
张明诚正好过了马路,正看到这一幕。
他想到那天薄臣野对他说的——
这世界上,总有些事物,比金钱未来更重要。
那时他不懂,对这样一个成功矜贵的男人来说,什么能更重要?
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是有一个人,对他来说,比金钱与未来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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