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坠入深渊, 失重感伴着强烈的悸袭上心头。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上下翻飞的红绸映入眼帘。
白底绣金长靴落地时,季珏不由身形一晃, 表情有?些愣怔。
耳边还残留着小师弟最后那番话的余音,也不知为何, 烫得他耳尖尖泛起一层薄红, 心跳也如擂鼓般跃不休。
季珏皱眉,有?些不自在地抚上胸膛,像是要强行按住那不安分的心跳。
对, 肯定是他太害怕了!
找到了解释自己异常的原因,季珏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洛兰的闺房, 不过, 这次他是站在床边的。
“小姐可醒了, 快起来梳妆,仔细误了吉时。”
一群丫鬟婆子匆匆穿过他的身体,扶起床上的小姐,七手八脚给她作起新娘子打扮。
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虽然是幻境重演了一遍,但这次不知是不是叶君烛做的手脚, 他竟然没有?被束缚在洛兰体内。
大好事啊!季珏眼睛一亮。
然而很快, 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季珏发现, 他在幻境中似乎跟洛兰身体有?着某种特殊联系, 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能离她超过一丈之远,还是变相地被她困在了身边。
他心中着急, 只能暗自期待李吉归快些上门接亲,才好跟小师弟相见。
繁琐熟悉的仪式在等待中被拉得尤其漫长,季珏甚至都能亲身体会到新嫁娘的心情了,恨不得立马把新郎给抢过来,当然,他抢的是小师弟。
终于,新娘子含羞带怯地披上了红盖头,被慈眉善目的洛老爷引着,穿过两侧如云宾客,朝门府外等待的新郎走去。
季珏隔着老远,也看见了立在李吉归旁边的黑衣少年,他脊背挺直,红绳束发,漆黑的半张面具露出挺直鼻梁,水色薄唇,削尖下颌利落如陡峰,那身风采将旁边油头粉面的新郎都比了下去。
季珏在看见小师弟的第一眼,心就如离弦之箭飞到了他身上,若不是有一丈的距离限制,恐怕也早就扑了过去,现在只好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热切地盯着他,恍若望夫石。
叶君烛似有所感,越过高?阔的朱漆大门,
两侧喧闹宾客,对上了季珏。
就见不远处的雪衣美人气质清冷如松间月,眼角一点红痣盈盈欲坠,他离新娘离得近,灿金喜服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红光掠过芙蓉面,染上几?缕绯色,一双盈盈杏眼在视线相撞时,更是如星河翻涌倒灌,璀璨得刺眼。
叶君烛:“……”他原本沉思?的心绪乱了一瞬。
随着新娘踏出府门,垂挂的大红鞭炮噼里啪啦响起,碎纸翻飞。
季珏也终于猛扑到了男主身上,瞬间感到了安全感:“小师弟,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长臂绕过少年的脖颈,紧紧环住,在鞭炮炸裂中,激的声音喊得很大,如惊雷般在叶君烛耳边炸响。
此时,洛老爷恰好将新娘的手交给了新郎,周围宾客爆发出一片热烈祝贺,响遍邻里。
叶君烛欲推开人的手一顿,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奇异感觉,他犹豫再三,抵在季珏后背的手翻转过手心,僵硬地拍了几?拍。
垂落的黑白衣角缠叠在了一处,亲密无?间。
接下来的打马游街是两人难得的相处机会。
他们飘在半空,跟底下的新郎和新娘保持在距离之内,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季珏迫不及待问:“小师弟,这幻境究竟要如何才能破解呢?”
这样憋屈的重演轮回,他可不想再来个三四次。
叶君烛长睫垂下,眸子凝视着喜轿,轿帘摇晃间隐约现出新娘端坐的身形。
“既然是依据女鬼的怨气展开,关键应该就在洛兰身上。”
季珏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如果上次洞房没有?你阻止,那洛兰应该是被交杯酒毒死,洛家夫妇也被李吉归沟通下人谋害了。所以我猜,女鬼最大的愿望肯定就是想阻止这场悲剧!”
叶君烛反问:“会这么简单吗?”
“哪里简单了,想要成功阻止很难的啊!”季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喜轿,“那傻姑娘中了姓李的迷魂汤,根本丝毫不会怀疑他!而且我们又无法接触到实物,就算进入他们体内、设法打破了身边镜子,换来的掌控身体时间也很少,绝对来不及阻止他的阴谋。”
叶君烛不置可否,兀自沉思?了许久。
涫渡城是座小城,沿着长街
绕城一圈用不了多长时间。
眼看又要回洛府时,季珏不由催促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少年:“小师弟,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嘛?”
叶君烛缓缓开口:“或许,可以用摄魂之法一试。”
所谓摄魂,是比之前摄心术更加阴险的法术,修真者可以用神识抢占他人身体,在这幻境中是恰好不过的法子。
季珏也没问他如何学来这邪术,反而眼睛发亮:“既然如此,小师弟快些教?我。”
这还是咸鱼第一次对修炼法术迫不及待。
叶君烛却摇头:“不急,这次我先入李吉归的身体一试,如果失败,下次的轮回便由你来。”
季珏不解:“就不能同时一起嘛?”
迎亲的队伍此时已到了洛府的朱漆红门前,敲锣打鼓的先生一路吹进府中,身后的新娘被李吉归搀扶着下了喜轿,她一身华美喜服金灿耀眼,再过不久却要化成红颜枯骨。
叶君烛视线移到季珏身上,凤眼深邃:“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神识淡了许多嘛?”
修真者修的灵力来自天道自然,可轻易获取,然而神识却是立身本源,损耗些许都能给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什么?!”季珏惊愕,他一直神思?不属自然没能发现异常,现在一看果真如小师弟所言,“怎么会这样!”
叶君烛眼神投向远方的虚假天空,缓缓开口:“幻境的重铸自然需要能量,如果我没猜错,恐怕每一次轮回,都要从你我二人身上抽·取。”
“况且幻境中灵气稀薄,夺舍之法耗费灵力颇多,想要实行只能燃烧神识,如果我们二人都一起,要是一次失败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季珏听得后背窜上了寒意,这幻境也太恶心了,真是环环相扣,不给人一条活路。
如果叶君烛不能在第一次勘破千镜幻术暂时控制身体,那他就要跟洛兰一起被毒死。就算挨到了下一次轮回,不会摄魂之法的人只能作为一缕幽魂,束手无?策地看着悲剧一次次重演,在不断重铸中被敲骨吸髓,神识消陨。
偏偏摄魂术耗费灵力许多,幻境中施展只能加速神识燃烧,承担不起出错。
季珏越想越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洞房外,季珏只能被
迫跟着新娘进了房间,眼看李吉归将要离开,他语气急促地问向小师弟:“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叶君烛语焉不详道:“既然是要阻止悲剧发生,那我暂且一试。”
还没说清楚,他身形就随着李吉归转出了门外,消失不见。
季珏被这话惹得抓心挠肝,试什么啊,万一试错了怎么办,方才竟然也不跟他商量商量!
他愁得要死,在安静的新房中来回踱步,或坐或站,眼神不住往门外扫去,心情真是比新娘还要忐忑不安。
日头西斜,夜色悄悄爬上天空。
直到薄暮时分,身穿大红喜服的新郎这才推门而入。
惊得季珏立马站起,紧张地看向他。
明明是同样的身体,但此时李吉归身上那种油滑之气却消失不见,眼神沉静,脊背挺直,光是站着就给人锐利的锋芒感,季珏一看就知道是小师弟成功夺取了身体,他心中一喜,但转而想到这代价是损耗神识,脸上添了担忧。
叶君烛装作不经意地朝他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上前为新娘掀了盖头,转身去倒交杯酒。
季珏在一旁看得很懵,等等,那不是毒酒嘛,不能喝啊!
他一急,下意识想抢过酒壶,手却直直穿过叶君烛的手腕落了个空。
该死,忘了不能接触了。
只好拿焦急的眼神疯狂暗示小师弟。
那只雪白的手划过时,叶君烛倒酒的手一颤,壶嘴倾斜,在桌上洒落一道水痕。
他给季珏递了个别慌的视线,然后把一杯酒塞进了满脸娇羞的洛兰手里。
季珏虽然知道他应该是另有计划,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平静,只能强自按耐,眼巴巴盯着洛兰抬起手欲饮的酒杯,屏住了呼吸。
“等等——”酒杯触上红唇时,门被人一脚踢开,呼啦啦涌入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洛老爷匆匆打掉女儿手上的酒杯,“别喝,是毒酒!”
他忙把女儿藏在身后,忌惮地盯着原本的女婿,像是在看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眼神厌恶,“呸,亏我还想把兰儿和洛府交给你,真是白眼狼!想不到吧,你派来给我下毒的仆人恰好被抓了现形,还把你也供出来了。”
他一招手,有?人拖着那后来的
管家上来,后者已经被打得满身血痕,惊恐地指着叶君烛,“是他,都是姑爷指使的,老爷你就、就放过我吧!”
洛老爷得了证词,让人把不断磕头的叛徒拖了下去,看向女儿,悲愤说:“你听到了吧,爹竟然差点让你嫁给了这种小人……幸好,幸好老天保佑,爹这就把他扭送官府,定要判他个凌迟处死!”
说着,三五个家丁上前制住叶君烛,拿绳子捆了个结实。
叶君烛也丝毫不反抗,毕竟此刻的局面正是他精心设计的,既让幻境中的洛兰看清了李吉归的真面目,又及时挽救了所有?伤亡,是最完美不过的结局,就不知那女鬼的怨气,会满意吗?
季珏显然也明白过来,还是小师弟想得周到,他转头死死盯着洛兰,这回总该可以了吧?
藏在父亲身后的瘦弱少女表情惊惶,看起来楚楚可怜,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新郎被父亲带的人压制,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上人,竟然不光在交杯酒中下毒,而且还想害死她的父母!
她身形承受不住似的一晃,眼泪瞬间盈眶。
季珏看得清楚,提起的心稍稍一落,然而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听得细弱的女声响起,语出惊人:“你们、你们快放了他!”
周围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谢谢小可爱们支持,进来的小可爱们抱一个,祝各位天天开心呐!=3=感谢在2021-05-31 23:55:23~2021-06-02 15: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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