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忤逆师娘,季珏跪在冰凉的地面,乖乖挨训。
然后垂下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柄森寒长剑。
季珏抬头,就对上师娘一脸不耐的表情。
“拿起剑来攻击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废物!”
“这……”
“别磨磨蹭蹭,难不成还以为你能伤到我?”戚英娘横了他一眼。
这、当然是怕您伤到我啊!季珏心中流泪,他的废物,难道肉眼看不出来嘛,为什么非要逼他!
颤抖的双手,握住了长剑。
季珏起身,本来还有些犹豫,然而对方等不及,黑金长鞭挟着猎猎风声袭来,转瞬就到了眼前。
竟然是直接朝着他脸来!
也太狠了!
季珏疯狂回忆着原主的修炼记忆,抬手生疏挥剑,手忙脚乱地避开。
他这些天咸鱼得紧,纵然继承了原主的修为,然而脑子记住了,手还没学会,要不是靠着原身对危险的灵敏感知,他早就在第一鞭时被打得嗷嗷叫。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戚英娘一截长鞭甩得金蛇飞舞,黑影憧憧,季珏左支右绌,身上的弟子服很快划破道道裂痕,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皮肉。
终于,一道凌厉长鞭趁他抬手挥剑时,以刁钻角度狠狠击在他胸口,季珏倒飞而去,接连撞倒了好几个武器架,狼狈地摔倒在地,刚一手撑起,喉头便一甜,侧头喷出一口鲜血。
“二师兄!”楚灵儿大惊,忙迎上去。
身后,戚英娘抖了几个鞭花,黑金长鞭柔软绕圈,化作她腰间一抹黑金腰封,束起那纤细腰身。
黑金白底皂靴踏过地面,戚英娘居高临下地审视狼狈的弟子,一语中的:“你究竟多少天未曾修炼!”
正吐血的季珏:“……”他默默擦干嘴边污血,识时务地道罪,“是弟子疏于修炼了,师娘教训得是。”
楚灵儿动了动嘴巴,刚想替师兄鸣不平,季珏忙拉住她,眼神示意闭嘴。
该认怂的时候,就该早点认。
戚英娘冷哼一声,但语气已没有方才那般激烈:“灵儿说你此前颇为辛勤,现在却惫懒倦怠,莫不是沉溺儿女私情,竟然误了修炼大事!”
季
珏本来还担心对方质问他修炼一事,没想到借口都给自己找好了,忙顺着竿子往上爬,跪伏在地,语气多了几丝苦笑:“师娘说得对,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实在难以自制啊!”
戚英娘听他这话,猛地愣住了。
季珏演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正想抬头,就听那严厉的女声传来:“休要狡辩!你既然想将名额转让给那叶君烛,自当勤加修炼,在大比上为我七峰争脸面!哼,我命你现在赶紧返回你的寒风涧,省得你和那人整日纵-欲消磨,怠惰了修行!”
戚英娘一番话砸下来,把季珏砸了个半晕。
他是纵-欲没错,但纵的睡欲和食欲,跟小师弟有什么关系?
然而不待他解释,一道凌厉掌风把他扫地出门,在空中高高抛落,从山崖中直接掉了下去。
风声猎猎,吹得粉白桃花漫天飞舞,一抹白影撞破了缭绕云雾,急速坠下,白鹤振翅啼鸣,巨大的白色羽翅遮天蔽日,稳稳接住了那落下的身形。
楚灵儿提气飞掠,装饰着铃铛的短靴落足在白鹤背上,她忙上前扶起胸前红了一片的季珏。
“二师兄,你没事?”
季珏声音还有些发颤,咸鱼鳍瑟瑟发抖:“我、我要死了。”要被吓死了。
然而死是肯定不会死的,有三师弟这治病小能手在,季咸鱼还悲愤地活着。
七峰,寒风涧。
两侧崖壁高耸入云,呈现冰冷的铁灰色。
寒风呼啸,从狭窄近一线天的谷中咆哮卷过,像千军万马奔腾,又似满山猴猿对月哀鸣,响起令人牙齿颤颤的山谷风声。
谷涧底,是一带极幽深冷寂的寒水,水流缓慢,清晰倒映出一线窄窄的蓝天白云,水面凝着一层浅浅寒雾。自谷中御剑飞行时,间隔几十米都能感受到谷底那冷至透骨的寒气。
山崖侧壁间,几簇碧绿藤蔓高高垂落,充当了洞府的屏障。
几丝微薄光线透过藤蔓空隙,照进这一方空荡、简陋的洞府中。
一方石榻上,季珏赤-裸着上半身,两块凸起的肩胛骨如展翅蝴蝶,原本雪白如玉的背上,却横陈着几条已凝血结痂的疤痕,看着触目惊心。
“三师弟,你、快些。”季珏被冻得唇有些发紫,仔细看,裸露的
背部皮肤也都起了一层细微的晶珠。
原主这洞府是什么破地方!又冷又破,寒气透骨,只能运转周身灵力来抵抗这无孔不入的寒冷。
难怪原主不过及冠便已是金丹修为,搁这环境中修炼,再不提高实力就要被冻死了!
三师弟上药的手也有些冷得发抖:“大师兄再、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用的是顶级伤药,一擦上伤口便不痛了,疤痕也浅了些许,想再上个一两天,便能痊愈了。
一上好药,季珏便迫不及待穿了里衣,外罩一件浑身雪白的鹤氅,鹤氅衣领周边滚了一圈白色绒毛,更衬得他巴掌大的脸越发精致如画。
楚灵儿抱臂站在一边,此时不开心道:“那丑八怪呢?二师兄为他挨了我娘的九道鞭伤,他倒好,竟都不来看看?”
季珏也愣了愣,不过很快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说寒风涧阴寒之气可深入骨髓,他不过筑基期,怎么能随意便来?”
“二师兄你就帮他说话!”小师妹哼了一声,接着受不了地搓搓手,“你这太冷了,我先走了。”
“等等我!”陈翊手忙脚乱地收好药瓶,飞也似的御剑出谷,声音在狭窄山谷回荡,“二师兄保重——”
季珏:“……”他狠狠打了个寒战,也很想走。
然而师娘下了死命令,只得独守山洞。
季珏瞬间鱼生无望,他不再是一条快乐的咸鱼了,而是凄凄惨惨的冻鱼。
天色已不早了,洞府内更是昏暗,只有墙壁上一盏烛火幽幽照亮,被谷中寒风一吹,烛芯摇摇晃晃,在另一侧墙壁投下魑魅鬼影,再加上洞外那如万鬼啼哭的风声,衬得诡异森森。
季珏咽了咽口水,抖开石榻上的被子钻了进去,连脑袋都没露出。
因为背部受伤,他只得艰难侧睡,身上的床被只有薄薄一层,又冷又硬,底下的石床更是凉意透骨,他垫了好几层褥子还是冷得不行。
习惯了惊春院的高床软枕,眼下这山顶洞人的生活差点没让季珏哭出来。
“睡,睡,梦里啥都有”,凄楚地安慰自己,季珏抱着一角被子,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了过去。
峡谷外,夜色瞑瞑,风声咆哮。
忽然,垂在洞府前的厚
重藤蔓被一只苍白的手挑起,墙壁烛光闪烁,映出半张缠枝面具。
叶君烛走到石榻前,居高临下看着熟睡的青年。
他手中拿着一粗瓶伤药,正想放下,然而视线转到桌上那顶级伤药后,动作一顿,嘴角扯出抹嘲讽笑意。
是了,堂堂二弟子,哪轮得到他来关心?
收了药瓶,叶君烛本想离开,寂静洞府中,石榻上那人忽然发出些呓语。
脚步停下,凤眼中浮现犹豫,然而最终还是俯身,靠近那雪白面孔,听得他有些发紫的嘴唇吐出破碎字眼:“冷……好冷……”
叶君烛极快皱了下眉,瘦削的手背贴在他额头,被底下冰凉的温度冻了一瞬。
倒是梦中的季珏感受到了热源,忍不住更加贴紧那只手,感受到那温度离开后,还下意识抬手抱住,死死圈在了怀里。
因这一点热意,紧缩的眉头舒展了些。
叶君烛垂眸,看被他抱的手臂,轻轻一动,那人倒圈得更紧了。
凤眼中多了些深思。
有趣,长居寒风涧十多载的季珏,竟然如此怕冷?
他想着,另一只手轻轻贴在那轮廓优美的侧脸上,果然,手下的脸蛋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叶君烛嘴角扯出抹笑,手往外挪了挪,那小脸忙追着过来了。
他像逗弄小狗一般,肆意捉弄这昔日高高在上的二师兄。
只是手掌再次贴近时,那梦中人似是不耐了,他两手空不出,便微微侧头,张嘴咬住了那只温暖大手,舌头伸出,下意识舔了一圈。
叶君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然而下一刻,那青年就嫌弃地吐出了他手,嘴里还嘟囔了句“呸、难吃”。
叶君烛笑容消失了,他咬了咬唇,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眼里浮现几丝恼怒,长指微颤,最后还是顺着那微张的小口探入,微微搅动。
带出了些水声。
季珏醒来时,便觉得嘴巴痛得厉害。
他拿出一面水银镜,便见嘴唇嫣红如血,嘴角微肿。张开嘴,一排皓齿间,伸出的舌尖也是有些红肿。
怎么回事?那不成是昨晚做梦时吃东西,咬到了舌头?
季珏锁着眉回忆昨晚的梦,梦境有些纷乱,依稀是梦到吃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难吃得紧,却偏偏直往他嘴里塞。
实在是噩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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