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说之辨,在于观测基准的不同。
但从根本上讲,宣夜说还原了天宇本质。
如果我们不设定任何的观测基准,天宇便如永夜。
永夜之间有元气,元气行止成星辰。
日月星辰皆元气所成,悬浮与永夜之中宣其光耀,故曰宣夜。
我们所立之坤舆,也是浩瀚星辰中的一颗。
宣夜说是用以理解天宇元气运动规律的终极学说。
而如果我们以坤舆为基准观测天宇永夜,那坤舆便如卵空悬,为元气所包。
瀚夜如幕,星辰投射其上,既是浑天。
浑天是以坤舆为中心观测星辰变化规律所依仗的学说。
所谓浑象,便是以此说为依据制造的观天工具。
浑象中心的小球代表坤舆,经纬自成浑天。
但如果我们把观测目标拉回舆表,在你我的视野范围之内以目视丈量。
此时天无限大,地亦无限大。
地线近平,测矩成方,以方圆丈地得即所见。此既盖天之说。
此说不但更容易被我们接受和理解,也恰是我们直接的感知,故而此说所传最广。”
暅之一边分说一边看着众人的表情。
庆云等人自然是听得懵懵懂懂,一脸的迷茫。
就连那神童祖莹也若有所思,眉头紧锁,像似没有全部理解。
但是信都芳却是听得双眼放光,似乎字字句句都凿击天灵,开穿一道脑洞。
他越听越兴奋,待暅之话音一落,竟然起立叫好。
那小王爷倒是淡定,眸中并无异色,也看不出对暅之一席话是嘉许抑或不以为然,只是瞧见信都芳附和,便问道,
“卿可有所得?”
信都芳点头如捣蒜,
“小王爷,都芳似乎有些明白了。
王爷要的浑象,约莫年末的时候可以造一个雏形。”
“什么?”
暅之惊得双目几乎脱框而出。
这小子想通过这样笼统的描述自,自造浑象?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小子在叙述浑天用以丈天的时候已经得其要义,对于天文测量并非一张白纸,不对,应该说,已经是当世万里无一的达人了。
此时他所缺少的,大概只是一个答疑解惑的先行导师了吧?
于是暅之心下释然,便收拢心神,拱手道,
“其实若是小王爷对此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趁这几日叨扰,将浑象的简图画下来。
不过,不过作为交换,希望小王爷也可以帮我一个忙。”
“哦?”
小王爷听说暅之可以画出浑象图纸,自是大喜,
“景烁先生有何需要,尽管说来。孤自会尽力而为。”
“我需要寻一些无色石膏晶,只要鸽卵大小便合用了。”
小王爷不免生了好奇,讯其用途。
暅之也不隐瞒,便简单介绍了自己想要制作的用于远距离瞄准的装置,但是还缺少一些高透明度,易塑形或者打磨的硬质材料。
“哦,无色石膏晶眼下孤的府上倒是没有。
但如果只是需要一些硬度适中,适合打磨的透明材料,我到是有些,不知道是否合用。”
小王爷唤了下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人捧上一方锦盒。
小王爷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几只不知是何质地的透明杯子。
那几只杯子做工精巧,在烛光下摇曳生光,虽然带了一抹青翠,但是透明度极高,比水晶亦不遑多让。
暅之接过其中一片,取了把匕首轻轻在边缘划了一下,
感觉硬度果然刚好,既不易变形,又可堪琢磨,如果能够加热塑形,那就更完美了。
不禁大喜道,“小王爷,这是何方奇物?似琉璃之质地,水晶之通明,暅之前所未见。”
“哦,此乃颇黎夜光杯,产自西方颇黎国。
西域用此杯鉴赏葡萄美酒,却也不算什么宝贝,只是同样材料,在中原却甚是罕见。”
“颇黎国?暅之倒是孤陋寡闻了。”
“西域有部曰高车。
高车故国本在葱岭外,西海西,高枷索山畔。
高枷索之外,又有乞伏国,乃西秦王族所出。
乞伏之西,有国颇黎,去代三万里,在条支北,大秦东,素与乞伏高车相善。
这套杯具便是高车族人的贡品。”
高谈阔论,各得所需,这顿酒宴可谓是皆大欢喜。
等到众人兴阑,已是夜深。
管事带四人回到住处,一路只有庆云默然无语。
暅之瞧在眼中,待管事去了,便关切道,
“五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庆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连日来,我已经见过了好几个魏国王胄。
大哥义薄云天,不去说了。
眼前这位安丰王也睿智果决,据说元氏宗族里,至少还有两位小公子不在他之下。
就算是广陵王元羽,和昨日见过的太子元恂,虽非龙凤,也可称骐骥,各有傲骨。”
暅之静静地看着庆云,并不插嘴,仿佛已经知道庆云心中在想什么。
但他并不想说破,因为庆云现在需要的,是倾诉。
他从一个闭塞的小天地忽然闯入广阔江湖,难免会感受到观念的冲击和遭遇对前路的迷茫。
他需要倾诉,需要思考,才能战胜自己的心魔,找到自己的道路。
“现在的魏国王族大多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当今魏王又一心复汉礼,这对江北黎民并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就算魏王遇刺,以此时元氏人才济济,仍然不会倒。
但鲜卑对中原人的恨意与防备却会更深一层,这样做毫无意义。
今天听到席间众人谈论小王爷父辈拓跋猛的文武风流,又想到大哥提起他父亲拓跋钟馗的英雄事迹,恐怕十八年前,也是同样的情形吧?”
庆云走到窗边,手扶窗槛,仰望长空皓月,双眸映着星光,
“父亲当年,为什么会出手呢?
是他没有看透这一层,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暅之依然没有回答。
这些问题他回答不了,也不应该由他来回答。
也许多年以后的庆云,会给自己一个答案,那时的庆云便已不再会是今日扶槛叹息的迷茫少年。
庆云见暅之不语,并没有介意,知道是自己太过矫情了。
于是又转向了一个比较接地气的话题,
“今日席上那三个少年——
安丰王,你的本家祖莹,还有那个信都芳。
他们年纪都差不多,比我还小了三四岁,但是看上去却都比我更加持重。”
这次暅之没有沉默,他知道庆云的情绪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了,便哂然应道,
“那是不同的。五弟,我感觉你日后成就,定在他们三人之上。”
“哦?你在哄我?”
“不,不,不。
祖莹这孩子,了不起,但不会很了不起。
信都芳呢,没什么了不起,但却会很了不起。
安丰王自然了不起,也会很了不起,只可惜生在了皇家,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借你刚才的比喻,他们三人都是骐骥之才,却比不上你这九龙绕柱的命格。”
庆云没好气地回道,“二哥,你怎么又拿出华阳先生的玄学来哄人了?”
“唉~这可不是玄学,识人望气是真学问,可不是测字相面。”
“望气怎就不是相面?”
暅之其实是有意在引庆云拌嘴,庆云也是自愿入彀。
两个年轻人这一闹腾,还有什么烦恼甩不掉呢?
暅之确实不信命,但他看人的眼光也一向很准。
他说祖莹了不起,是说那孩子在传统的道学概念下非常了不起,但他却缺乏推动道学发展的嗅觉和能力。
因此若是放到一个更高的维度,这样的人才,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而信都芳则不然,他日后的成就,固然未必可比华阳先生和自己的父亲,但也一定会在时人未知的领域留下自己的足迹。
安丰王自然是个妙人,他对新旧的观念都不排斥,一定会成为道学发展的推手人物。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历史上有几个王侯能真正躲过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呢?
而庆云,他虽然单纯,涉世不深,但却有三思后行的天性。
无论对于门派之争,华虏之辨,杀父之仇,他虽然免不了被命运卷入一个个涡流,但他虽然具有与生俱来的立场,在作任何决定之前,都会亲自去了解去思考。
有这样的处世态度,焉愁不成大事?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匾额上的金字,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始终是那样静默,安详。
但金匾后的王府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美好。
瓠采亭和殷色可是闲不住的性子,早想要出去走走,却被府中下人委婉地劝了回来。
暅之趁四下无人,淡淡的警告二女,不要忘了自己嫌犯的身份。
他们仍是囚徒,只是关在了一方更体面的监狱。
但这里既不缺少太子眼线,也不缺少能迅速制服他们的高人,一切友善的外表都需建立在他们自知之明的基础之上。
于是二女便只能在这府中赏花踏青,暅之也若无其事地向信都芳和小王爷讲解手绘的一张张浑象图纸。
而庆云,则捧着先祖手札,津津有味地读个不停。
庆轲在手札中,先略略陈述了一下天下大势,说周王册封诸侯盈百,混战至今,大者仅余七国,相互制衡,渐成均势。
然而嬴秦暴起,逐赵王嘉于代,瞬间打破了势力平衡。
这嬴秦之先出伯益,伯益不过夏后氏一届臣子,见诛于启。
嬴族本无帝王血统,在商周两代都只是潼关之外的小方国,朝廷的封爵只是为了安其心以督御西戎。
嬴秦入关侵凌周土,隐有问鼎之意。
此等劣行乱王侯纲纪,逆华夷尊卑,辱五帝血统,引时人共愤。
庆轲潜伏的卫国,本是在赵魏燕齐四国夹缝间生存的小国。
现在赵国几亡,只余一郡,卫国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前线。
而燕国也借赵失势之机,向南扩张。秦将樊於期孤军过于深入,为赵将李牧所折,降于燕国。
燕封之于督亢,以固河东,为燕国南屏,势力抵临卫齐。
卫国虽然势力羸弱,却是战国时期人才输出大国。
以往培养出的优秀人才都会被其他大国挖走,这令当时卫王特别重视忠诚度,用人不举贤而举亲。
庆轲这样的新人,很难打入高层。
恰在此时,檀宫外五姓祭酒之一的田光找上门来,想要交给庆轲一个艰巨的任务。
田光本来在燕国卧底,已是太子丹身边近臣,并且成功挑拨燕太子生起对抗秦王的念头。
燕国历来就是齐国最大的敌人,而秦国是当时天下共同的威胁,燕秦相争是对齐国最有利的局面。
若是有人以燕使的名义刺秦王,无论成败,齐国都是赢家。
只不过田光年老,而刺秦计划准备周期长,他需要另择生力以完成任务。
田光本想推荐来燕国接替他的高渐离。
但是当年他投靠燕太子的时候,借用的是宫斗失势亡命贵族的身份,如果暴露自己在燕国并不安分,养有根基,定遭猜忌。
于是索性推举一个外国的剑客,随口推说是故旧之后,反而不落口实。
当时檀宫新一代的七子中,盖聂本来就在秦国,是要用作暗桩的;
吕非革一向萍踪不定,可以用做活棋支援;
还有不便在燕国过早暴露的高渐离,这三个人已先被田光排除了。
陈诚在楚,路途遥远;
崔挽在当地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势力,适合成为明桩组织地方武装;
而虞秋的家族已经在赵国身居高位,正力促合纵联魏抗秦。
这算来算去,卧底在末流小国的庆轲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庆轲权衡利害,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因为田氏庆氏都和齐国有关联,为不着痕迹,庆轲改称荆轲。
荆乃楚姓,楚与齐秦都不对眼,更容易让燕太子接受。
田光见得了准信儿,甚是高兴,他为了表明自己并非因为怕死而甩锅庆轲,更为了激发庆轲舍身成仁的斗志,竟然自戕以明志。
庆轲强忍悲戚,带了田光的人头,用预先准备的说辞轻松取得太子丹的信任,挑拨太子丹斩了秦国降将樊於期,削弱燕国南向的影响力。
这样一来,虽然行动还没有开始,却已经为齐国榨取到了最大利益,如此方不辜负田祭酒的一腔热血。
太子丹使人绘了燕国地图作为诱饵,命庆轲以燕使的身份假意媾和秦王,并派秦舞阳为副使,名为辅助,其实是留了一道自己的眼线。
高渐离送庆轲于易水,见有秦舞阳在侧,便托称友人,高歌送行。暗地里却依计一同潜入了秦国。
庆轲一行到了秦国,因为身边插有耳目,并未先和盖聂联系。
同时也没有暴露自己燕国使节的身份,而是着手四处调查民情,了解秦人风俗,以拟定有效的刺杀方案。
秦都在泾渭两河流域,一直被水患困扰。
(笔者案:远古的水患远比现在严重,这是自上一个亚冰期以来遗留的气候问题。)
大量的壮丁和资源都用在了水利工程上,影响了军事和经济的发展。
当时司职治水的冯氏家族,掌国之要务,权势自然也随之如日中天。
秦王政封冯氏族长冯夷为河伯,将自泾渭交汇之处到黄河西岸间千里土地尽数封于冯氏,也就是后世三辅的左冯翊之地。
河伯夷可并非一昧做面子工程的俗官,他更看重的是百姓民生。
在筑堤,疏浚河道前,对灾民的救援安置同样上心。
他一个人很难兼顾这数百里河道,于是便把四个儿子冯循,冯修,冯迟,冯黎都送上了一线。
河伯旗到,灾民才有活路。
于是关中百姓都将冯家人敬若神明,也不管什么规矩,把他的四个儿子也一并称做河伯。
当然,私僭爵位乃是重罪,这称呼呢,就被百姓们做了技巧性地修改,只唤作循伯,修伯,迟伯,黎伯。
这天庆轲来到了咸阳近郊,正是河伯最小的儿子黎伯负责的汛区。
恰逢暴雨,河水漫堤,庆轲在天威之下亦是手足无措,只能寻找近处村庄和当地村民统一行动,以渡灾厄。
这处村寨居民都来自同一个部落,他们身材高大,肤色偏白。
头人自称乞伏氏,此时正在组织村人撤离。
这时候又有一伙人赶来帮忙,领头的正是黎伯。
村民见了,都甚是兴奋,奔走高呼,黎伯来了,黎伯来了!
黎伯队伍里还跟来了两个女孩子。
寒暄几句后,众人才知道同来的正是何黎伯的妹妹荑姬,以及她的婢女骊婢。
(笔者案:我们之前讲过,这秦代之前,女子称姓,姓后置。冯氏姬姓,因此女子称某姬)
这骊婢本是冯氏在骊山治水时收留的难民,因为和家人失散,便留在冯家做了丫鬟,伺候小姐荑姬。
主仆二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并没有当时贵族圈内严谨的阶级之别。
连冯家小姐都亲自上阵,众人自然更是欢喜,干活也更有劲头。
冯家带来的士官,又是个个经验丰富。
在他们有序协调下,迁徙的工作眼看就近了尾声。
只是那雨仍越下越大,河岸的堤坝随时都有崩决的危险。
乞伏族长催促黎伯的队伍先走。
黎伯哪里肯依?冯家的队伍必须守到村民财物全部转移才可离开,这是家训,更是军令,冯家的儿女没有一个敢挑战这条父亲定下的铁律。于是依然执意指引辎重妇孺优先撤离。
忽然间一声厉啸,如沉雷滚地,又如山魈嘶号。
黎伯心知是河堤崩了,忙放下手底的活,招呼众人立即撤向高处。
左右看时,独不见了妹妹和贴身的婢女,不禁大骇。
问过家将这才知晓,小姐带婢女去村前劝说一位不愿离去的孤老了。
黎伯忙让家将引众人撤退,自己却要去寻妹妹。
那家将怎肯让公子亲身涉险?
奈何黎伯以军令相挟,家将无奈,只好去了。
但是乞伏族长和庆轲却坚持跟随。
冯黎拿他们没办法,也没时间劝说,三人便一齐冲向了雷声起处。
洪水汹汹,其速度岂是人类可以趋避?
三人沿山奔跑,就听得一声巨响,一座茅屋被洪水冲塌,卷了一名老妪在怒涛中翻滚,瞬间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荑姬和骊婢动作灵活,抢先攀上了一处石台,只差一线便也被大水冲走。
那石台孤立在滚滚洪流之中,眼见水线还在不断上涨,这狭小的容身之处,也撑不过几时。
还是庆轲艺高人胆大,略作观望,便揉身攀上了高处岩壁,扯落一根藤条,又向一株横生的云松攀了过去。
这山壁陡峭,雨沥湿滑,虽说庆轲是一身武艺,也几次险些跌落绝壁。
眼见有木石自高处滚落,亦是无处闪躲,只能死死抓住岩壁,强忍着吃下重击。
等到他爬上那截云松,已是鲜血淋漓。
此时庆轲却也不及收拾创口,将藤条横搭在树干上,一头抛给两位女子,一头抛向了崖边的黎伯和乞伏。
恰在此时轰隆之声大作,又是一阵滑坡,一块桌面大的巨石沿着石壁碾下,径直砸向庆轲立足的树干。
那巨石下坠之势,何止千斤,这树干如何吃得消?
但若这树干一断,再寻办法救人可就难了。
未免前功尽弃,庆轲只能咬牙跃起,迎向巨石,横里一掌将那石头拍入滚滚洪流,可身子却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向岸边。
岸边可供落脚的地方也不开阔,乞伏接住庆轲身子,也被那股力道一起重重击在山壁上。
饶是乞伏人高马大,身骨强健,一时却也起不了身。
再看庆轲,已经是口鼻淌血,人事不知了。
二女此时也没闲着,先尝试着沿藤蔓攀爬倒松树上脱困,但暴雨入注,又没人在树上牵引,如何爬得上去?
想来只有依次摆荡到对岸一途,骊婢便让小姐先过去。
荑姬知道此时争辩徒是浪费时间,情况紧急,不若速行。
便由骊婢接连助力,荡向对岸。
那边黎伯眼疾手快,顺势一把扯过。
此时台上只剩下骊婢,水却已渐渐漫上石台。
水势劲疾,只是刚过鞋底,骊婢的脚步便已开始摇晃起来。
骊婢力运下盘,勉强稳住身形,却无力冒险去抓藤蔓。
乞伏这个时候用力扶住山壁,勉强站起了身子,见形势紧迫,忙抢了荑姬荡过来的那截藤蔓,飞身荡了回去。
就在骊婢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软倒之时,乞伏钢牙一咬,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使双腿一夹,将骊婢腾空带起,一起荡了回来。
黎伯一次接住两人,也被那股力道撞得眼前发黑,筋骨欲散。
五个人趴在地上,个个一身淤青,筋折骨断。
但水势依然不住上涨,此处也不便多做停留。
其中受伤最轻的,怕是要数大小姐荑姬了,因此只能由她背起庆轲,几人勉强相互搀扶着再向高处挪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方才落脚的地方也垮塌落水。
石屑,血痕,所有的一切,都被山谷远端的黑色巨口囫囵吞入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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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当中什么颇黎国,乞伏国,高枷索的出现了一大堆。不要急,后文将逐一解密。
亚历山大东征的事情还有些尾巴,我们尽量在这一节里讲完。
前文已经说道亚历山大东征的目标是丝绸之国,是东海,而且他确实也已经打到费尔干谷地西阙。谷地东阙就是葱岭北麓,沿着那里就可以直接挺进塔里木进入中国西域。但是亚历山大在药杀水忽然折返西南,跨越了和葱岭差不多海拔的兴都库什山脉进入印度河流域。从此和他的目标南辕北辙,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
药杀水并不是本作为情节杜撰出的名字,而是锡尔河由来已久的古称,并且确实如本作所述一般是东征的转折性地标。药杀水,和古希腊定名Jaxartes(意为珍珠水,希腊语转写a。此词为希腊语源,并非网传波斯语。)近音。希腊语定名时间不可能早于亚历山大东征,他们来到这一区域晚于上古华夏支脉月氏人。因此究竟是因为马其顿人把药杀水传成了珍珠水,还是古代华夏人把珍珠水传成了药杀水,尚待分辨。按照时间轴来看,似乎前者可能性更大。否则,依华夏人讨口彩的老传统,若是真的要音译Jaxartes这个名称,难道不应该选用烟霞滩之类的名称更为稳妥么?看官您说呢?
书归正传,关于亚历山大的转舵,在西方的史学界也存在类似亚历山大拿错地图的梗来调侃。不过从理论上来说,当时的绘图学是无法作为行军向导的,由于测量绘制技术的双重限制,纪元前所有的传世地图,都抽象的如同毕加索大师的杰作一样。
只有人,只有当地人才能成为部队的向导。那为什么向导故意将路带偏了呢?当时的印度正处于十六国时代,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货币以及经济的完善程度还不及地中海地区和中亚,这一战到底所图何在?本文关于这段历史的诠释,就是本着解释以上疑团展开的。
亚历山大掳娶的大夏公主,现代译音罗克珊娜,本文做婼姒(如之前关于姓氏的解说,女子古姓后置,姒古夏国国姓。婼,有婼羌,古西域国也。)。姒在上古汉语里的发音为zi(王力李荣版),是以大夏国使用上古音为理论的拟音。
罗克珊娜本名在粟特语中有光明的意思,是因为若木的缘故。若木,出西方,传说其花朵在太阳照耀下会反射光芒。《楚辞天问》: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就是说太阳没有升起,若木的花朵如何发光。
所以无论是音,还是意。将罗克珊娜的语源比定为华夏风俗的婼姒,都是有据可循的。
而罗克珊娜鸩杀亚历山大的传言,更不是笔者空穴来风。亚历山大之死因虽是千古之谜,而鸩杀说无论从证据(《东征记》中关于亚历山大死状的描写),可行性,学者研究和其后的局势演化来看都是最可信的说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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