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顾判关注的目光朝同一方向望去,赵擘很快也注意到了远处缓缓蔓延过来的白色雾气,他有些惊惧地咽了口口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就算是再知道她和家中仆役家丁不知道多少人有染,但只要见了她的面,被她软语温香那么一说,就会熄了心中怒火,再次沉迷于她所织就的温柔肼中,就连迁怒于那些下人的念头都半点儿不存……”
顾判一摆手,直接将他的话硬生生打断,很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我想从你这里知道的是线索情报,而不是要看你一把把在老子面前撒狗粮!这些男欢女爱的细节我现在没时间去听,你就直接告诉我,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要走,你又为什么要一路追到京城之外。”
“是,回大人的话,卑职这样的日子一直存续到了那个早上,我一觉醒来,发现枕边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又忽然想起久病未愈,却被我抛之脑后的家父,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去到后院中查看家父的病情。”
赵擘说到此处,陡然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根本没有想到,家父竟然已经好了,就连先后得病的姨娘等人,也都已然痊愈,身体看起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根本不存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缠缠绵绵需要长时间静养的情况,更让我惊讶的是,四姨娘竟然又有了身孕,而且看起来就快要到了临产的时候。”
“卑职心中疑惑,但看到父亲痊愈还很是高兴,便留在后院与家父一同吃了顿饭,但是,但是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我便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因为整个后院里病而后愈的人,包括家父在内,都变得不再像人,而像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鬼怪……”
“更可怕的是,正在吃饭时,我亲眼看到四姨娘就那样好不避讳地撕开了衣衫,就坐在餐桌旁,在一片血水中诞下了一地的黑猫,它们喵喵叫着,甚至有一只还爬到了我的脚边,嗅闻我的味道,撕扯吮咬着我的裤腿……那是一种从心底慢慢向外散发的寒意,一点点将我整个人浸泡进去,无一处地方不冰,无一处地方不凉。”
“我一下子被惊得几乎要失了魂,跌跌撞撞从后院跑出来,到处寻找她的下落,结果非但没有找到她的人,却发现整个府邸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黑猫,而那些我见到的人,不管是家丁仆役还是丫鬟婆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已经变成了和家父,和那些姨娘相同的诡异模样。”
“我心惊肉跳,除了恐惧害怕之外,却还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于是便当即回到五城兵马司所属的兵营,找到了自己最为心腹的几名属下,直接回家准备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顾判转头看了看已经距离他们不足百步的氤氲大雾,思索片刻后语气平静道,“你回家后的确找到了她,却当即便又陷入到了她为你编织的虚幻记忆之中。”
“大人说的不错,如今看来,岂止是卑职,就连卑职的这些兄弟,都没能逃过她的毒手!”
“赵校尉,我觉得你说错了。”顾再深深看了一眼虽然咬牙切齿,眼神与表情中却流露出无法形容的缅怀与挣扎神色的赵擘,心中动念之下一斧头将马车车厢劈得粉碎,露出里面一片片大小相同、薄厚也近乎相同的碎肉。
下一刻,他指着那堆铺的整整齐齐的肉片说道,“你要说她心狠手辣,杀人无算,这我倒是很赞同,但你要说自己没能逃过这女人的毒手,那可就说错了。”
“在我看来,她似乎对你青眼有加,除了更改掉你的记忆之外,其他可曾做过任何伤害你身体的事情?如果真要杀你,或是将你变成那种表面上披着人皮的东西,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我,这是她,这是……”赵擘眼神呆滞,死死盯着那一地的血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整个下唇都咬掉了下来。
顾判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便骗他道,“她不是我杀的,本官身为缇骑千户,专管缉拿侦办之责,本想将她擒拿活捉,带回去好好审讯,结果却被暗中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将她一下毙命,甚至直接变成了这幅样子。”
这一刻,两人一起看着那堆血肉,一个面色冰冷沉凝,另外一个则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顾判等待片刻后,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必须明白,本官身为缇骑千户,一地镇抚使,在这件事情上我完全没必要去骗你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校尉,这里面的水似乎很深,这个女人,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她也是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被真正幕后黑手害死的可怜人。”
赵擘身体猛地一颤,“千户大人……千户大人所说的,可都是真的吗?”
“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顾判先是低低感慨了一声,接着语气一变道,“赵校尉,你刚刚似乎还隐去了些许的秘密没有对本官言明,若是真的想实证你那红颜母女到底是否清白,你最好将她们之前一段时间和什么人接触过,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言明,不然的话,最终的黑锅都还是要落在她们两个女人身上,将她们打入无间地狱,万年无法解脱。”
赵擘深深吸了口气,酝酿片刻后又猛地吐出,咬牙道,“回大人的话,除了卑职府上的那些人外,她……她有些日子很喜欢去找穆相爷的小妾洳氲,还和那个来给家父看病的太医的妻子成了朋友,似乎和某个贵人也拉上了些许关系,另外,她还经常到左邻右舍的家中走动拜访,除此之外,卑职倒是并没有见过听说过她还和什么人交情过密。”
“呵,看来倒是个交际花的人物,不,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辆公交车,而且是不需要买票的公交车……”
顾判低低叹息了一声,却并未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而是忽然间盯住赵擘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刚刚说的帮你父亲诊治的太医,和你家里是什么关系,他又在太医院担任何职?”
赵擘道:“不瞒千户大人,请太医托的是卑职的一房亲戚,他也是在太医馆中任职,只不过做的是太医馆的典药,并不负责诊疗看病,只是为宫中各位贵人抓药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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