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怎么还不过来,它就要来了啊。”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顾判没有动手,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收敛气息,沉默站在那里,犹如一截不会动弹的枯木树枝。
它就要来了。
它是什么?
又要来干什么?
悄无声息间,顾判眼角的余光瞥见,在他刚刚搬回来的铜镜内,一个小男孩的面孔再次悄然出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着四夫人的位置。
自从砍瓜切菜般干翻了一整个院子的小男孩后,他就再难抓到小男孩的踪迹,没想到这一次它竟然一反常态,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马上要来的,是谁啊?”
“四夫人”忽然颤声开口,问出了顾判最想问的问题。
也让他不由得稍稍改变了对她的糟糕看法。
虽然这货演技时刻掉线,但在关键时刻的强大台词功底,也是一种本事。
“咕咕,是咕咕啊,姨娘难道忘了咕咕吗?”
刹那间,顾判和烈阎心中同时升起数个疑惑来。
他说的gugu,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姑姑,还是那个隐约听到的,咕咕的叫声?
小男孩和gugu有什么关系,他到底是想杀人,还是要救人?
假设小男孩是想要救这位四夫人,那就直接突破了烈阎对异闻角色的认知。
顾判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却是没有太多的意外,而是迅速开始分析四夫人这里,有什么是让小男孩感兴趣的东西。
毕竟他曾经被红衣新娘从白蛇口中救过一次,以此为例推断出异类的某个行事“原则”,那就是它们也许比人类要直白很多,会很直接地去做对它们有利的选择。
又或者,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某个擅长精神攻击,精于编织“故事”惑乱人心的异类,在玩的一出戏罢了。
咕咕!
忽然间,顾判感觉到地面似乎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房子都在剧烈抖动。
这是,地震了?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但就在刹那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在现实之中,屏夏郡可是从来没有过关于地震的记载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一直延续到几十年前。
一个念头刚刚转过,他就听到哗啦啦的巨响。
房子倒塌了,沉重的梁柱倾斜歪倒下来,将屋内一应家具物事都砸得扭曲,甚至是粉碎,其中也包括了那张被搬来搬去的梳妆台,以及上面的铜镜。
咕咕!
顾判有些讶然地抬起头,一眼便透过已经没了的房顶,看到了那对金黄眼白,漆黑眼珠的巨大眼睛。
这两只眼睛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夜空,居高临下,没有任何感情地俯瞰大地,也看着站在地上的他们。
唰……
犹如一块橡皮从天地间抹过,整个项府突然间就不见了,所有的房舍都被擦除得干干净净,几乎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在了原处,只留下了夜空中的那对巨大眼眸,以及还站在一片混沌之中的两个人。
轰!
顾判全身都被四色火焰包裹,他深深吸气,然后猛地喷出一道火龙,将昏暗无光的混沌照亮数丈方圆的一片区域。
哦?
他略微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苦苦支撑的“四夫人”,她手中的短匕正在向外散发着淡淡血色光芒,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将她的身体牢牢护住,没有受到混沌气息的侵袭。
原以为就是个玩具,没想到竟然还有些用处。
果然是物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视线从“四夫人”身上移开,他又看到了在一切物品都不存在之后,唯一留存下来的某个东西。
那是在混沌之中浮浮沉沉,却倔强维持着形态的铜镜。
在刚才墙倒屋塌中几乎被砸成两段的铜镜向外散发出丝丝缕缕黑色雾气,抵挡住了混沌之光的包裹吞噬。
“还以为要继续这痛苦寻找线索的解谜过程,没想到突然间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啊。”
“对我而言,这样就很友好,这样才很友好啊!”
顾判低低笑了起来,而后声音渐渐放大,迅速化作疯狂狠厉的暴喝,“兀那姑姑,吃俺神雕大侠一拳!”
轰!
四色火焰冲天而起,与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一只尖锐鸟喙对撞一处。
噗!
烈阎口中鲜血狂喷,将面前的书桌铺洒出一大片星星点点的鲜红印记。
他狠命握着手中的短匕,双眼无神盯着桌面上沾染着些许血迹的镜子,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孔,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
这是他吗?
他竟然长的是这样模样?
怎么看起来是那样的丑陋与陌生!?
虽然只是在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时间,但也让他生出了神魂颠倒、时空倒转的吐血错觉,怔怔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接受了镜子里面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实。
哗啦啦!
下一刻,烈阎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不顾还晕眩到马上就要吐出来的难过感觉,用尽力气就朝着门外跑去。
刚一出门,他便吹响了腰侧的那只仅有手指大小的骨质鸣笛,以他麾下人马独有的手段紧急召唤下属赶来。
“大人!”
“参事大人!”
才跑出十几步距离,便有一个接一个全副武装的异闻司探子汇聚到烈阎身边,低低问好后便沉默跟在他的身侧。
“去三夫人那里,把她抓了!”
烈阎剧烈咳嗽起来,不顾顺气便接着艰难道:“小心一点,如遇不谐,手段齐施,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其中两个探子随即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硕大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袋袋包裹严实的东西,硫磺火药气息清晰可闻。
在三夫人独居的小院外,十几个异闻司探子弯弓搭箭封锁位置,同时把木盒袋内的各种粉末熟练至极地按比例倒在一处,再重新封装准备完毕。
嘭!
小院的木门被一根粗木撞开了。
与此同时,十几根火把隔墙飞入,将黑暗静谧的院落被火光倏然照亮。
烈阎咬牙一挥手,身侧的两个心腹干将正准备突入,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轻响,院子里面的房门被打开了。
“停!”
烈阎喊住手下,眯眼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三夫人一身缟素单衣,赤脚从屋内缓缓走出,就那样踩在了寒冬冷硬的砖石地面上,一直从房内走到了院门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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