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未央宫举办的鉴宝盛会,可谓举世闻名,历来却都选在中土作为召开地点。
中土,作为五大域的核心地带,乃是文明开化之地。那里物产千重万别,极为丰饶,实力强横的修武者多如过江之鲫,远非其他四域可比,不像西漠这样的荒凉之地,位处偏远,寸土不毛。
十大门派中,佛门重修持而轻宝物,以法入道,对于这样的鉴宝会,本身兴趣并不大,不能算是合格的买家;而盗门无约无束,遇到喜欢的宝物,大可自己动手去枪。至于那些大城,也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垄断晶石矿藏,用来修炼绰绰有余。
平日里,天涯水榭一旦搜刮到了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便会启用跨域大阵,将宝物送往中土,此番盛会,完全是即兴而发,藉此扬名的意图更重于盛会本身。
以往的时候,天涯水榭内也鲜有今天这般热闹!
从远处看去,整座藏宝殿宏伟至极,宝气朦胧,绚烂多姿,庞杂的人群都在向大殿涌进。
柳书竹一行人也随之下了飞岛,向那个方向走去。
这时候,他还沉浸在‘灵山’和‘武帝失踪’的问题上,苦苦思索而无解。
赵子云和虞清雅也各有所思,被柳书竹的经历弄的惊骇难言,久久不能回味。眼前这位少年身后牵扯到的那些事情,这些大势力的传人自然深有体会。
“那几位武帝的消失,会不会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曾对盗门出手的缘故吗?”柳书竹问道。
若连武者大帝都难以撼动盗门,纷纷离奇失踪,那他岂不是惹下了难以想象的大祸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万倍。可是,盗门历代的骷髅王都很少有人能证得帝位,怎么会有能力让武帝凭空消失?
如果盗门有那种本事,早已变得不可一世,势必会进军另外四大域,将其余九门彻底征服,又怎会容忍十门并立的局面!
“少说都已是万年前的旧事了,谁又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虞清雅含笑道,“不过,门中的几卷古籍中,倒有些模糊的记载,柳尊者若不嫌麻烦,事后可以去自行去查阅。”
柳书竹神情一肃,急忙言谢。
各大门派中,都会收藏一些古老的典籍与心法,供后人参研,不仅用来窥探古史、也能提升门中子弟的眼界和修为,一直以来,都被视作门中底蕴的一部分。凡是能入库典藏的古卷残经,无疑都属于各派的核心机密,非嫡系子弟无权翻阅。
尤其像未央宫这样的势力,贩售功法宝物,所收敛的古籍必然也是五花八门,涉猎广泛。
虞清雅为了拉拢他,竟不惜层层加码,授予他查看秘籍的资格,表面看来,俨然已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赵子云也不甘示弱,紧跟着道:“虞妹妹此言差矣,很多旧闻,正是由于不知情,才会变得离奇有趣,引得后人无限遐思。世间盛武以来,武者大帝是公认的修行极限,但当年那位皇祖大帝的莫名消失,却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这些事,柳兄弟如果真感兴趣,何须那样麻烦,亲自去问建仁皇祖便知分晓……”
大宋皇朝的一位古帝去向成谜,其中的隐情,自然也就只有大宋皇朝的后裔最有发言权!
二人越是这般热情,越让柳书竹感到浑身不自在。
起初,柳书竹一举入玄,开启血海异象,战败一尘之后,心中难免对所谓的大势力传人产生轻视之情,但见虞清雅的姿态和赵子云的气度,皆让人折服,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这些庞大势力精心栽培的续脉传人,肩负了各派的未来,即便武道修为暂时不如他,却也各有所长,来日必有一番惊人的作为,岂能小觑。
同时,虞、赵二人也觉得柳书竹谈吐圆滑、处事老练。见他两边都不拒绝,谁都不想得罪,与先前面对盗门子弟的那股锐气截然迥异,性格张弛有度,礼数与锋芒面面俱到,跟年龄大不相衬,也暗生几分钦佩。
一路行来,遥遥便见到偏殿内的大人物们相继移驾,步入藏宝殿的殿门。所有人谦卑行礼,自发的为他们让开道路。
即便殿前聚集的武皇人数足以吓死人,但也无法与那些食物链顶端的强者相提并论!
佛门这边,果然是以玄森主持和延德方丈两位圣僧为首,两大庙的二十多位司庙长老紧紧跟随后。至于三位资历更老的连体神僧,则都没有到场。天涯女主人的身份虽尊贵,但在如此紧张的关头,三位佛门活祖宗几次都险些大打出手,她却是没能请得动三位。
剩余之人中,则以一位皇袍宝冠的老人最为引人注目,那人便是大宋皇朝的建仁皇祖!
他步履缓慢,大袖甩在身后,仿若天子临朝,气势霸道无匹,行走间,有九条金黄色的龙影在他脑顶盘旋不散!
人间的帝王一旦拥有了足以毁天灭地的能力,则表露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威势,与武道上的威势相得益彰,最风光不过。
除去这几人外,还有两位杀气凛凛的中年人并肩而行,样貌并不出奇,气势却更显几分峥嵘,与建仁皇祖相较之下,虽没有皇气龙元护体,竟也毫不逊色,必是韩家和魏家的两位盗王无疑了。
由于血舍利的缘故,对于‘杀气’这种无形无相的东西,柳书竹要比别人敏感许多。
那两股惊天的杀意,冲霄直上,不知要亲手埋葬多少生灵,才积聚到如此浓郁的程度。就算有大愿菩萨的庇护,在这等人物面前,他也与蝼蚁无二!
韩灵飞和魏辰两位盗门传人,各自迈着碎步,低首垂眉,谦卑的跟随在两位盗王身后。二人似有所感,远远地向柳书竹这边望来,眼神中充满了阴冷和蔑然,柳书竹则悉数回以冷笑。
“小爷今天弄不死你,明天再想办法,明天弄不死,后天你也跑不了!”
赵子云的身份使然,使他无需像柳书竹那样为自己未来的安危烦恼,见状畅然道:“盛会在即,柳兄弟不要被那些烦心事困扰,先行享受这一场盛宴便是了,怕只怕水榭里真正的好东西,她们不肯拿出来。”
三大庙的三件圣贤遗物柳书竹也都见过了,而且还因为他毁去了一件,相较而言,鉴宝盛会应该也没有什么太过不凡的宝物,赵子云说的不假,未央宫如果真有惊天之物,也肯定都是自己留着。
诸多强者都移架进了藏宝殿,柳书竹几人也上了拱桥,即将入殿,虞清雅却忽然道:“还有一件事,等盛会落幕后,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柳尊者去一处地方,有一位佳人想要见你。”
柳书竹诧然:“佳人?”然后他满脸古怪,“你们不会安排那种服务,小爷我洁身自好,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未央宫为了拉拢他,连翻阅古籍的资格都肯授予他,若是安排些其他堕落的手段,在柳书竹看来也算很正常。
虞清雅愣道:“那种服务?”
她费神思索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明白柳书竹话里所指,想通之后更是哭笑不得,无奈道:“柳尊者想多了,天涯水榭是圣洁之地,不容半点瑕疵,绝不会出现您想象的那种事情。”
柳书竹撇嘴,暗道一声可惜,继而装作一副正经样子,问道:“那是谁想见我,为什么刚才不出来一见?”
虞清雅神秘一笑,反倒卖起了关子,只是扭头望向环形岛链另外一端的僻静小筑。
“见了你就知道了。”
柳书竹也跟着扭头,此时,水榭内正是热闹时候,玉影婆娑,按照他饥不择食的审美水准,这些姑娘长得都足够水灵,也不知虞清雅究竟是在望向谁,心中不明所以,却又难免好奇。
藏宝殿恢弘端庄,整座建筑都漂浮在湖心,由宽敞的虹桥连接周围诸岛。
下方,湖水清澈见底,更精确的说,是没有底,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能直接看到脚下遥远的大地,如同一面多姿多彩的巨镜,又像是一块流动的淡蓝琥珀,充满了女性的柔美气息,微波拂水,从这里向下望去,大地上起伏的沙丘也都呈现出一种绚烂的扭曲状态。
“这座藏宝大殿,倒真是名副其实。”
殿门虽然大敞,但从外面看,却并不能看到殿内的情形,似乎有一层朦胧的屏障,将大殿内外分隔了开来,而迈入殿门后,眼前景象霎时间改换,立即呈现出一片旖丽无比的姿态,一步之遥,竟与外面见到的景象天翻地覆。
整座大殿的规模,比在外面看上去还要宽敞几十倍,数千人熙熙攘攘,竟然丝毫不显拥挤。
这便是阵道大法的神异之处,用于建造大殿的某些材料上,恐怕都刻有大量的法阵符篆,阵纹用以加持其上,使空间变得分外开阔,虽没有达到芥子须弥的程度,但也足以见证未央宫在阵纹一道的不俗。
赵子云边走边笑道:“柳兄弟喜欢什么,尽管开口,一律算在我大宋皇朝头上即可。”
身周,石台林立,每一座石台上,都各自陈列着一件宝物,辉光交映在眼中,让人眼界大开。
“这快铜镜残片,应当与镜花大城有些渊源,弄不巧还是某代老城主圆满皇器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镜花大城少说也灭绝了八千多年了,连这东西未央宫居然都能寻到。”
“这卷竹简,记录了某位大人物的奥义注解,这种由圆满强者亲自注解的心经,最是难得。”
每一方石台前,都有人驻足,相互讨论品评,津津乐道,但凡摆放在石台上的法器和经文,虽不是世间难寻,却也弥足珍贵,许多都是失传已久之物。
未央宫这‘中州商贾’的名号,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虞清雅浅笑道:“柳尊者看上的宝物,小女子就擅自做主,奉送便是,何需四皇子破费。”
赵子云摇头苦笑:“虞妹妹,你还没做那未央宫之主,岂不是先要把家底败光了?”
大殿正中,有一方装潢华丽的礼台,稍后便会在礼台上拍卖一些更加珍贵的宝物。礼台对面则是十几间漂浮在半空中的雅间和观景台,凌空虚跪着许多婢女,手中托举着芳香的果品,都是专门为各路大人物准备!
小和尚狂吞口水,这些果品,当然要比先前用来招待他们那些传人的灵果强出许多,其中甚至还能见到几盘在青山大城吃到过的雨落果。
宋皇朝的建仁皇祖当仁不让,进了首间。
与青山大城的那位老皇主不同,他的身边,还跟随着十几位随从,身披官袍或满身重铠,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派势。老皇主当年的旧臣,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也都尽是些破灭抑或圆满级别的武者了。
佛家不争,玄森主持和延德方丈进了相邻的雅间,除了那些司庙长老,神溪城的太上城主,沙湾城主……相继跟随进去了十几位大城之主,却是人数最多的一间,佛门在西漠的地位,仍旧不可动摇。
盗门两位盗王进入一方观景台,周围的几间雅间便在无人擅自入内,大城与盗门之间泾渭分明,没有人愿意上去攀附,更不愿意上去触霉头。
如今柳书竹的身份不俗,在虞清雅的带领下,与赵子云以及十几位杰出的大城传人凌空虚登而上,入了一处观景台,像是一座漂浮的凉亭,位置则相距佛门雅间与建仁皇祖所在的位置不远。
对于‘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效应,柳书竹算是有了彻底的体悟。
才入大殿,便感觉到一股股的强大神念在他身上掠过,根本难有片刻清净,那些强者或是有意,或是装作无心,各个势力的大人物,无疑都对他这个小喽啰多少有些兴趣,但碍于佛门高僧的颜面,又不好直接呼来换取,只得先以这种办法来试探一下。
他们之所以不上来与柳书竹直接交谈,则是因为身份太过不对等,身为武皇,不好直接对一个陌生后辈表露的过于殷勤,再说柳书竹臭名昭著,那些糗事早已顺风传遍大漠,他连盗门骷髅王都敢得罪,也未必会买账。
这种神念探查手段,身边的人并无所觉,那些武皇恐怕也会认为柳书竹不可能察觉到!
却殊不知,柳书竹体内玄机众多,依赖舍利的馈赠,虽感觉不到神念的所在和来源,可是每当有一股强大的神念掠过他的心神,他都会猛的心悸一下,放佛指尖触摸到了雷电,无比悚然。
直到雅间内的延德方丈口宣佛号,一股禅机迅速笼罩了整座大殿,这种情况在停止下来,这也算是佛门的一种客气的警告!
本来,他想要跟小和尚移驾雅间,身边的危机感总让他觉得不自在。但玄森主持和一众菩提僧也在雅间内,两边互不待见,他也不想进去讨没趣,弄不好他跟小和尚二人先与菩提狂僧骂将起来,给别的势力看了笑话。
天涯女主人在各个雅间穿梭,尽显地主之谊,表面上看,大人物们仍旧在叙茶言谈,没有因为他这个菩萨转世的存在而不同。
此时,礼台上歌舞初起,下面的人群大多也相继落座,接下来便是鉴宝拍卖的环节。
然而,其间有一位大人物的出场,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古朴陈旧的布衣,他孤身一人,步入半空中角落里的一座雅间。
“这位大人物,来历不明,不知其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但他修为高深叵测,无疑是一位圆满皇,入城之后独来独往,很可能也是被青灯大佛吸引来西域的隐世强者。”虞清雅对柳书竹几人传音道。
之所以说他引人注目,倒并不是因为他的衣着破旧,而是他的腋下,挟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木匣。木匣长有数米,宽近半人高,显然已算不小,但那人却始终将其挟在肋下,看上去极为不合比例。
虞清雅补充道:“老祖说了,那个木匣,看似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却必然是天下少有的宝物!”圆满皇连空间表象都能打碎,圆满皇器更是变化随心,哪有把圆满武器就这样拎抗在身上的?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银发男子拥有强横的实力,天涯水榭这边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天下少有的宝物?”小和尚忽然插嘴道,“那木匣子上写的什么,是上古文吗,俺怎么看着既像佛家经文又不太像?”
木匣的宽面上,篆刻了两个古朴的银色大字!
古字看上去十分怪异,真就如同小和尚所说,有些像佛门残经上的古老符文,但比划的走势却又明显不同,似是而非。
柳书竹也不是没见过上古文字,将两个古字与大贤古卷上记载的文字一比较,发现也对不上号。
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向虞清雅,未央宫毕竟深研此道,本以为她能够帮众人解惑,没想到虞清雅也暗自摇头,道:“如真大师此话不假,老祖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她老人家可以肯定,这并非是佛门的经文字样,即便与上古同代,却不是上古文字,也不是阵纹。”
小和尚挠头:“那就奇了怪了,这人莫非是个不识字的,自己造的字不成。”
天涯女主人不认得,其他大人物相比也未必能认识。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银发男子表露的气机也很独特,通过体内舍利的帮助,连柳书竹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此人丝毫不控制身上的气息,其中隐隐透着几分佛性,十分纯正,然而又不尽相同,有一种模棱两可的熟悉感,记不起在哪里遇到过。
这股气息,仿佛圣洁与死气交相混杂,融合而成!
身边,倒是有一位同席而坐的大城传人对几人传音道:“这位尊者也是从漠南的方向赶来,与小弟同路,半途中曾与老城主邂逅,我家老祖宗说,这人可怕的很,修为简直渊深若海,已经无限接近了帝位,他老人家半点都看不透,然而这位尊者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武者特征!”
赵子云笑道:“天底下的老怪物,果真都被勾引出来了,别说你我,就连圆满强者都不能认出天下所有的英雄,倒也不足为怪。”
这位大城传人则接着道:“而且,这位尊者问了我家老祖一个问题,颇为古怪,他说……今昔是何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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