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与费山远远对视,打趣柳书竹道:“小兔崽子,知道当好人是什么下场了。你这时候再不跑,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柳书竹的临敌表现实在非凡,若非他始终在一旁‘捣乱’,欧阳雪根本没有信心对敌,一旦失利,众人将被赶尽杀绝。
欧阳雪心中,又始终对他怀有几分好感,忙对费山道:“费大叔,他刚才的做法你也看见了……”
费山却拒绝的干脆,冷声道:“雪儿,不要被这种人的表象蒙蔽了!当年我若不是一时心软,放过了那个挨千刀的喽啰,也不至于妻女尽遭贼手,铸成大错!”
“可是……即便他真与沙盗为伍,说不定也有其苦衷,为何不让他们先解释一下?”
“有何可解释的!”费山双目赤红,“你记住,碰到跟沙盗有瓜葛的人,见一个便要杀一个,见两个便要杀一双!”
他对沙盗的行径深恶痛绝,扫了一眼地上的众护卫尸首后,语气不容回旋,“凡能做得沙盗之流,个个死有余辜!”
柳书竹双眼微眯,用脚尖轻挑,将地上的一把长刀挑给了刀疤脸,自己也操起一根长枪,与两位想要近前的护卫对峙。
“你娘的狗屁理论,小爷就算用屁股思考,也比你强一万倍。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单手擎起枪锋,斜指费山面门,眉宇间的桀骜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原来是有杀亲血仇,难怪费山的态度前后转变之大,但柳书竹却也使起了性子。
“沙盗杀了你妻女,你却要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小爷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能蠢到如此地步!要杀便杀,死有何惧,只是碰上了你这么一个瞎眼的汉子,不识好人心!”
“你说什么!”费山暴怒,挣扎着起身,如果不是因为伤势太重,必然会冲上来亲手将他轰杀。
柳书竹的嘴巴向来不饶人,连欧阳雪都暗自皱眉。费山跟随她父亲多年,心中一直视其为长辈。对于费山当年因为一念之慈,痛失妻小的悲剧自然十分清楚。这番话听在耳中,便显得有些过分了。护卫们的态度也都相继有了转变,毕竟沙盗的名声太过狼藉!
可是,费山连问都不问,就让人杀掉刀疤脸,那种不屑的语气,就如同让人踩死一只臭虫,柳书竹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
刀疤脸强撑着拄刀起身,狂声大笑。
“好小子,老母鸡变凤凰,说得好,这才是响马镇男儿应有的本色。”
柳书竹气势巍然,刀疤脸也懒得再跟众人解释,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听!
“哎,只可惜大当家的不在。”单手拂过刀锋,刀疤脸与费山对视,一无所惧,叹气道:“他若在,别看你修为上略胜于他,但我们老大要杀你,也只不过是多费几分力气,猖狂个鸟儿!”
刀疤脸历来有两件事最为擅长:一是磨刀,另一件就是不讨人喜欢。
“全都住手!”
欧阳雪看到柳书竹眼里嘲弄的目光,终是拿出了属于少主的威严,柳书竹的命是她救的不假,但其方才的贡献也未必抵不过救命之恩。
“费大叔,柳四看着不像是坏人,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与辟谷强者硬撼,几次出声相助,都是为了救我。我想听一听他的解释,换做爹爹,相信他的做法也会跟我一样。”
见费山默然,她接着对柳书竹道:“柳四,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这位……同伴,怎么会跟沙盗混在一起?”
她说着,向身边人招了招手,“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先拿一颗回春丸给他服用。”又对几位护卫吩咐道:“你们也别都站着了,收敛一下各位叔伯的遗体,去整理一下货物,再派两人去警戒,那两位贼首还能再战,随时都有可能回转。”
欧阳雪的理智让柳书竹怒火稍熄,她并未像费山一样见到沙盗便红眼。接过她凌空抛来的小瓷瓶,形势缓和了许多。
柳书竹也不再做作,冲她一点头,算是谢过。刀疤脸和他即便未受伤,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事情既有转机,能不交手便是最好。
刀疤脸却把脖子一梗,臭不可闻,撅着嘴不肯服用柳书竹递过来的药丸:“你们现在想听,老子还就不想说了!”
费山赤目一瞪,险些又要暴走。
柳书竹急忙去戳刀疤脸的胸口,趁他疼得一咧嘴,顺势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心中虽仍有不平,但刀疤脸的安危更让他牵挂。同时,他也很好奇:这才过了几天,刀疤脸摇身一变,怎么就成了沙盗了?
挂念着天痞等人的下落,也想从他口中得知几日来的遭遇。
但即使刀疤脸不说,他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那日在烟雨城中,传送古阵在开启时发生了意外,刀疤脸肯定也中了招,随着他一同来到了西漠。极有可能是在大漠迷途之中,邂逅了沙盗,以他的秉性,自然会想方设法混入队中,以求万全之策。
个中细节,恐怕还要仔细盘问才能了解。
“刀疤脸,你他娘给人扛旗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一个面罩?这样谁能认出你来!就凭你这模样,难道还怕见人不成!”
“别问了!”刀疤脸一听,顿时恼怒无比,骂骂咧咧道:“这帮他娘的鸟人,真他妈不是好东西!”他指了指不远处中年沙盗首领的尸体,“就是这个龟孙子,居然嫌老子长得丑,说看着让人恶心,非要带上面罩遮住脸,才允许入伙同行!”
刀疤脸武技超凡,在力道的细微掌控上已经出神入化。天痞曾直言不讳,说刀疤脸如果跟他修为等阶,在搏杀技击上面,连他也要忌惮三分,评价极高。
真论起修为深浅,刀疤脸必然比不过一众护卫。外面世界的后天武者在内功修为上精深博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若说到武技造诣,刀疤脸自负的认为,除了费山和欧阳雪二人,其余的人虽号称即将晋入辟谷,也不过是空有实力,不知如何运用。
争胜负他不行,但杀人他在行!
在吞服了那颗药丸后,刀疤脸的伤情有待缓解,药力见效奇快。
“老子刚才那一刀没把他劈死,实在不值!手头的震力若是能再快一些,或许就能将他锁骨砍断!”
那倾力而出的一刀,凶悍绝勇,能砍进辟谷武者的血肉,极不简单。而其余极为护卫同样是偷袭,却只划破了中年首领的裤脚,刚蹭破血肉,刀锋便被真气阻住。
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听刀疤脸的意思,怨气滔天,对那一刀的效果却极为不满意!
落在众人耳中,不禁相继愕然:柳书竹和刀疤脸内功修为拙劣,但表露出的战技让人耳目一新,与修为极度不成正比。
两人也都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但都知道人多眼杂,现在还不是细细商谈的时候。
柳书竹眼珠一转,当下有了主意。
“欧阳姑娘,我们并非与那沙盗一伙,而是与我同行。几天前,因在大漠中遭遇了沙暴,彼此失散,我这位刀疤大叔必是在失散之后遇到了那些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委曲求全,不得不暂时与他们周旋……我只能向你们保证,我们跟沙盗不一样。既非同伙,也不同道!”
刀疤脸冲他点头,来龙去脉跟柳书竹猜测的差不许多。
“哼!”费山不依不饶,“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来路与身份一概不肯言明。你以为你随口扯几句谎话,我就会信吗!”
柳书竹皱眉,对他生出更多的厌恶:“你不信是你自己的事,跟小爷无关。你们要一个解释,小爷就给你们一个解释。至于其他事情,恕小爷无可奉告!”
一位对费山马首是瞻的护卫突然恶语连出:“忘恩负义的小杂种,早知你这般人品,任你死在那戈壁荒滩上最好,却还救你作什么!”
“小杂种也他娘是你叫的!”
刀疤脸横眉戟张,他骂柳书竹可以,外人偏就骂不得。闻言起身抬步,就要向那人发难。那名护卫看他伤重,却也根本不惧他,正愁没有下手的机会。
柳书竹将刀疤脸拦下,对欧阳雪鞠躬,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自会竭尽全力报答。但一码归一码,中伤我刀疤大叔的言语,莫要再提,否则便是我死敌!”
欧阳雪夹在中间,为了顾及费山的面子,有些左右为难,没想到柳书竹较起真儿来,也是百死不回头的性子。
“说得好听,你一个穷小子,拿什么报答!”立马有人讥讽道。
“娘的,不就是欠你们一条命吗!”刀疤脸再也忍不下去,“看你们一个个不依不饶的嘴脸,跟一个孩子计较的这般清楚,又没人求你们救!大不了把老子的人头拿去抵给你们,孙子们,砍准一点,你大爷若是眨半下眼皮,就是你们养的!”
眼看又要打起来,众人却突然察觉到脚下的沙石隐隐震动。
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响,天边鸣罡雷,恍如万马奔腾,声势渐行渐壮!
一行人齐齐转头,发现天与地的交界处,翻涌着一条土黄色的沙线,如神龙怒舞,涌动不息,蕴藏着无限的破坏伟力,飞速向这片地域移动。
这一幕,跟几天前的惊天景象如出一辙,竟又是一场席卷大漠的恐怖沙暴!
柳书竹和刀疤脸对视一眼,目中尽露骇然。
沙暴的威力巨大无比,他们二人都有切身体会。第一次侥幸生还,这回儿却未必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狗日的老天爷,这才几天,怎么又来这一套!”
刀疤脸惨然道:“完了。上次幸亏老子反应快,像条土狗一样,拼命往沙中挖了二十多米深,还是给大风吹了出来。但却好歹没摔死,这次估计要彻底死翘翘了!”
此处,地表尽是碎石,巨岩散布周围,地质坚硬,想挖也挖不了太深,时间上更是来不及。
轰隆隆的雷鸣声捣人耳鼓,沙墙齐天推进,摧枯拉朽,距离尚远,就足已让人丧胆!
其余的人脸色虽也不太好看,但并未像两人这样惊慌,纷纷转头去看欧阳雪,神情有几分急迫。
欧阳雪急忙吩咐道:“大家快聚集到一处。”
护卫们各自忙作一团,将重伤之人围拢在最中心,又把不远处的三峰骆驼全都牵了过来,成环形防御的态势。
“柳四,你们的事等一会儿再说不迟。”欧阳雪对柳书竹招手,“快过来,我身上的避风符只能护住身周有限的空间。”
避风符,柳书竹早听大和尚提到过。在与欧阳雪的闲聊中,也详细得知了避风符究竟为何物。
先天武道神通叵测,晋升三重天之后,便具备了淬炼灵器的超凡本领。
避风符,是将先天真气灌注在特殊材质的玉符中,以先天真气作为引导,加上几个简单的符篆,便能撑起一片光罩,用以避开强风劲流。
经她一提醒,柳书竹才想起来,欧阳雪的身上也有一枚避风符。
这种宝物,先天三重天的武者可以随便祭炼,算不上太过珍贵,但也需花费上千的晶币,只有各个小绿洲之主才能佩戴的起。除非本身具备先天修为,否则在大漠中行走,此物必不可少。
眼见着沙暴迅速逼近,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欧阳雪焦急的催促:“快过来啊!”
“避风符?”刀疤脸这几天的见闻显然不如柳书竹,“世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也罢!”柳书竹叹气,深知此时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虽然费山等人眼中的不屑之情完全不加掩饰,却依然扶起刀疤脸,向欧阳雪等人靠了过来。
费山冷笑一声:“这种人,即便救他一百次,也不会知恩图报,反倒随时会掉过头来咬你一口。”还有几人也急忙跟着附和。
“费大叔,您别说了……”欧阳雪哀求道,她的身份是少主,却对费山分外尊敬。
柳书竹哪里吃过这种气,闻言止住脚步,对刀疤脸道:“刀疤脸,你怕死不?”
“怕!”刀疤脸道,“怕也没用!”
“嗯。”柳书竹一点头,竟毫不犹豫的扶着他转身,又开始往回走。连看都不看费山一眼,“好意心领,但凭白无故再受人恩惠,怕落人口舌。有些人的人情可以欠,还有一些人,即便是死,小爷也不愿意沾他半点便宜!”
“说的好!”刀疤脸大声附和,然后又对柳书竹耳语道,“怎么样,够义气?为了你小子的几分面子,大爷连命都他娘搭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小爷落难大漠,碰上了盖世神僧,又撞见了过往的商队,你碰上什么人不行,偏偏就撞见沙盗,还他娘入了伙!”
“老子有什么办法,鸟不拉屎的大漠,能见到人影子算老天开眼,法外开恩。也就是老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你以为他们是个人就收吗?”
柳书竹一想,他说的也对,荒凉大漠,能遇到人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不入伙,不入伙还让他们宰了老子不成?”刀疤脸有些得意,“呸!想得美!”旋即又一愣,“你碰上了盖世神僧?”
柳书竹随口道:“就是个贼和尚,脑子他娘的有问题,不过蛮厉害的,佛光罩体,口吐金莲……这些话还是先留着,等咱们死不了再说也不迟。”
两人信步走回岩石处,一念之间轻生死,弃之如敝履,如同儿戏。十几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极限,只不过要用尊严去交换!
这一回,连费山都无话可说,又一次对柳书竹看走了眼。心中思量,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但这种由衷的佩服,是他打死都不愿承认的!
欧阳雪急道:“柳四,别使孩子气,快过来啊!一会沙暴吹来,天知道能把人吹到哪儿去!”
沙墙在眼前无限放大,就像是奏响了末世的序曲。强风袭面,碎石打在脸上,生疼无比。遮天的荒尘,同时又让人那样痴迷。
“好美!”
费山有着自己的心结羁绊,在他眼中,凡跟‘沙盗’二字有关,无论怎样对待都不算过分。
“雪儿,别人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要充硬骨头,别管他们了。快祭出避风符,催符需要时间,再晚就来不及了!”
事关重大,耽搁不得,欧阳雪只好身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椭圆型的玉石。
玉石表面,深深篆刻着几道简单的符篆,跟响马镇由谢二娘执掌的那枚护山符大同小异。将其握在手心,还没待有所作为,玉符却猛然从中裂出一道细微的口子,随即成了两半!
“不好!”
欧阳雪花容失色,立即想到了与沙盗恶战时,中年首领倾力打在她前胸的那一掌!
霎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谁都不曾想到,关键时刻保命的依仗……竟然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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