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木丁香和往时一样早早就出门了。
只是到下午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水坑里把鞋子给弄湿,便想着回一趟家换鞋。
进门的时候见到木老汉今日没出门去做帮工,而是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
木丁香早就见怪不怪了,每次木空青走的时候木老汉都是这幅模样。
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任谁每个月被薅去一两银子都会肉疼,更何况这亲儿子考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没个准信。
木丁香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换了鞋又悄悄地出门,在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刚好进门的木母。
若是往时这妇人定会骂骂咧咧地要揍她,只是这一会儿妇人抬眼看了一下她,居然扯出那么一点笑,这一笑让木丁香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像是见鬼一样赶紧跑开。
跑到院外的时候,又忍不住收住了脚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的这个娘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想着方才木母的那一笑,木丁香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于是转回身,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藏在门后面,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什么,张鳏夫?”屋里传来木老汉的声音,音量有点高。
“对,刚刚路过他们家门口,他特意把我拉进去说了这个事。”木母一贯的碎碎念,“也没啥不好的,两家近,到时候三丫去地里干活也方便。”
听到这里木丁香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个大概,顿时如坠冰窟一般浑身发冷。
“可是这张鳏夫年纪都快赶上我了。”木老汉有些犹豫不决,“他有说给多少彩礼?”
木丁香听到木老汉这么一问,紧紧咬住牙关,双手扣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痛而不知。
“说靠近山脚那一块三亩的水田给我们家,外加一头小黄牛和五两银子。”
木老汉听到自己婆娘这么一说,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半晌才道“这个条件也不是很好,五两银子少了点。”
“张鳏夫说了,白天三丫可以回咱家里干地里的活,晚上再去他家住,到时候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就行。”
木老汉听她这么一说想了想,嘴中喃喃地道“咱们家这六亩地,到时候再加上给的三亩,一共九亩地,每年就出个几百文的种子钱,除去自家吃的,往年这六亩地收成换下来也有五六两,九亩好歹也有个八两吧,这么一说似乎还挺划算。”
“那不是嘛,嫁个女儿拿了五两银子外加一头小黄牛,每年靠那丫头还能有七八两的银子收入,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事,可比你去外面干活强多了……”木母见老头子有些动摇,忙真热打铁。
“张鳏夫就是年纪大了点,其他倒也还行,只是先前他娶了三个,都死了,这……”木老汉犹豫道。
“你还犹豫什么,你想想老大现在念书的开销越来越大,每个月一两银子,单靠你一个人出去帮工也不行啊。”
木老汉一想到木空青的事情,顿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了老半天,最后咬了咬牙问道“那张老二还怎么说?有说啥时候来提亲吗?”
“他说好事趁早,让我回来和你说,你要是答应了他明天一早找了媒婆就来。”
……
屋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木丁香此时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勇气,她倚着墙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院子外走去。
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掌划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拉开一个小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木丁香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上的疼痛,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地响。
路过羊圈的时候,发现里面赫然站着一只小黄牛,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顿时心中一阵冷笑,这还没跟爹商量,娘就迫不及待地把小黄牛给牵了回来,是怕人家改主意了吧。
一想到村里那张鳏夫,木丁香心里一阵恶寒,那个男人四十来岁,快赶上木老汉了,一口黄牙,这些年陆陆续续娶了三个老婆,无一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小姑娘。
而且这几个老婆最长的活了三年,最短的不过两个月。
想着有时路过张家时那张鳏夫冲着她笑的那副模样,顿时一阵干呕。
而自己的亲生父母,竟然张罗着要把自己嫁给这样的人,就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和一头小黄牛,外带三亩地。
当然不止这些,他们还打着让自己这辈子继续做木家的奴隶,帮他们种一辈子田的主意,这才要把她嫁得这么近。
木丁香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往外边走,却不知道该往哪走,走着走着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眼光,转头望过去,是张鳏夫站着不远的大树下冲着自己咧嘴笑,瞬间一阵头皮发麻,转身朝相反的地方跑去。
木丁香是不想像自己大姐那般认命,但也不想像二姐那样被两口子打成一个傻子给送给别人当玩物。
但眼下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不要逃,这些年下来也攒了一二两银子埋在田边大树下,也不知道够自己逃到哪里。
就怕万一被木家和张家人给抓了回来,到时候指不定也像二姐那般被打成傻子。
木丁香越想越茫然,越想越害怕,再停下的时候眼前一片陌生,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过了石桥,走到芙蓉村的村尾。
这一带她没来过,村里也很少有人来。
看着眼前清澈的河水,眼前一阵恍惚。
不然就从这里跳进去,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再被木家人继续奴役,也不用嫁给那个渗人的张鳏夫。
心里这么想着,闭上眼睛,脚下的步子竟不由自主地朝河边上靠近。
就在这时,一阵哗哗的水声传进耳朵,木丁香睁开眼睛,暂时忘记要做的事情,四下张望。
芙蓉村村尾只有一户人家,房子都塌了,而且这户人家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就剩楚虞一人。
楚虞是个屠户,走街串巷杀猪,再拉肉到县里去卖,平日都住县城,偶尔才回来一次,是谁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洗衣服。
待她走近一看,那人正低垂着脑袋,笨拙地搓着衣服,连一个搓衣板或木槌都没有。
那人听到河边有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细弱的身影逆光而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睛看着来人。
此时已接近傍晚,那光很弱,照在楚虞的脸上,自然垂下来的长发被风吹起,看起来十分美好。
木丁香没料到在这洗衣服的是楚虞本人,有些涩涩地道“楚虞,你怎么会在这里洗衣服?”
都是同村人,楚虞自然也是认得木丁香,但就打过一两次照面,更不用说交谈了。
“我家在这附近,我不在这洗衣服去哪洗!”楚虞性子算不上热情,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你……你之前不是在县里住的吗?”木丁香疑惑地道。
“不了,以后都住村里。”楚虞低下头继续洗衣服。
木丁香看着眼前露出半截手臂的女人,线条起伏肌肉紧实,下意识地想到村里人在背后说的话。
她们说楚虞不喜男子,喜欢女子。
正是因为这样,楚虞在村里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小姑娘见她都要绕道走。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木丁香原本灰败的眼神瞬间多了几丝神采。
她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冲着女人道“楚虞,不然你娶了我吧。”
楚虞原本搓着衣服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你莫不是疯了,还是我听错?”
“你没听错,我也没有疯,我是说真的,你娶了我,我可以给你洗衣服做饭,我还会种地,我们家里六亩地都是我一个人种的。”木丁香急切地道。
楚虞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她满手的血迹,手掌心的有一个可怖的伤口,皮肉正往外翻。
最神奇的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不怕自己,一般的小姑娘小伙子见到她眼神就到处漂移,根本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更不用说要找她谈条件。
“我一个女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村里人都说你喜欢女孩子,但你这些年也没找,……不然你可以试试我,”木丁香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只要帮我离开木家。”
看到楚虞站了起来,木丁香也忙跟着站起来,生怕她突然间走掉,却才发现楚虞好高,比她大哥都还要高,足足比她多高了一个半的头。
“你看你洗衣服都洗不干净,我洗衣服很干净的,我做饭也很好吃——”
“你确定你做饭很好吃?我怎么听说木家三丫做饭能要人命。”楚虞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回了句。
“不是的,我就是为了不想给他们做饭才故意那么做的……”木丁香有些心虚地道,“楚虞,你帮帮我,我爹娘要把我嫁给村里的张鳏夫,他以前三个老婆都死了,我过去不出两个月也得死。”
“张鳏夫给了你爹娘什么条件,让他们舍得把这么能干的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烂人?”
张鳏夫这人楚虞是知道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木丁香赶紧把自己下午听到的话说给她听,最后又苦苦地哀求“那银子我自己有二两,你先帮我出剩下的,等我以后从木家出来就能自己挣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楚虞却在木丁香说完这一切后陷入了沉思,木家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无耻到这般地步,看着几乎瘦得皮包骨的小姑娘,她叹了一口气道“手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楚虞快,老婆出现了,赶紧装作不会洗衣服的样子,激起她的同情心。
木丁香妈耶,那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衣服快洗成布条了,幸好不是我老婆,不然家里多少衣服才够她糟蹋。
楚虞有问题?我楚虞有钱衣服多,美丽又多金。
木丁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傻钱多的人,嫁之。
嫁过来的木丁香发现,号称多金的傻子穷到住山洞,自己是被骗身又骗心,白天要种田,晚上被种田,亏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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