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若桐看到陆予修的第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手揪了揪包的带子,这才朝座位上走去。

    陆予修没发现她的异常,神色如常地跟她点了点头:“早上好。”

    若桐下意识点头,同样说了一句早上好,接着扯出后面那句话:“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看着他的坐姿,懒散地靠着墙,依她对他的了解,这样的坐姿绝对是来教室很久了。

    此刻教室都没有多少人,天知道他是多早来的。

    “醒得早。”

    陆予修淡淡回了句,不欲解释太多。

    若桐随着两人的交谈在座位上坐下,她取下包,塞进抽屉,随即又从桌面堆着的书中抽出一本英语书,打开最后的单词表页面。

    做这些的时候,应若桐总觉得陆予修一直在看着她,她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桌上巨大的白纸吸引。

    开学这么久来,陆予修靠左边的桌面一直堆着好几本书,放得随意,像是隔开两个人的距离,又仿佛没有这层意思。

    若桐曾隐隐猜测,大概是为了遮挡那堆字吧。

    可见他本人还是具有一定鉴赏能力,胡乱写了几行字,没过多久大概也觉得惨不忍睹吧。

    如今桌上那几本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画了表格的纸,纸张不大不小,刚刚好遮住那四行字。纸的边缘被人细致地用透明胶贴好,四个边角都贴得密不透风,看着就很难撕下来。

    若桐仔细一看那白纸上的字,脸上顿生错愕表情。

    “课程表?”

    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的同学看了过来。

    陆予修没说话,嘴巴抿得紧紧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很抗拒这个话题。

    但他又明显很想继续聊下来,自个儿纠结半晌,最终反问:“很奇怪?”

    “啊?”若桐愣了一下,刚刚她没得到回答也没有在意,正在看书上的单词。不过若桐听到陆予修的问话很快就反应过来,诚实地点点头,“是有点奇怪。”

    陆予修微抬下巴扫了一圈:“那么多人桌上都贴着课程表。”哪里奇怪了。

    “你……跟他们不一样啊!”他不见得会认真听课吧。若桐想起昨天晚上双胞胎兄弟给她科普的大哥高一日常,越发觉得他这个举动觉得奇怪。

    陆予修没多想,耿直地把这句话当做赞美收下了。只不过没过多久,陈氏兄弟来到教室,彻彻底底让他知道他跟其他人究竟哪里不一样。

    陈斐然和陈斐章依旧是踩着点进教室,兄弟俩一前一后,陈斐然看着倒是精神了,后面跟着的陈斐章仍是一脸困倦,打哈欠的功夫又差点撞到别人的桌子上。

    “哎,你小心点。”陈斐然抓着他弟的领子,拉着他往座位上走过去。他让弟弟先进里面的座位,趁着这个时间跟陆予修打了个招呼,目光一下子被桌上那突然出现的新鲜东西吸引了。

    “这什么东西……课程表?!”

    还算平静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

    陈斐章都被震醒了。

    陆予修看着陈斐然的神情不善,放在平时早一脚踹过去了。

    也不知道在克制什么。

    陈斐然装作看不懂陆予修的表情,他说:“修哥,您还需要这东西装饰门面啊?”

    语气中调侃意味太浓,竟带出了敬称。

    若桐看着他们俩吵闹,心里微微走神,想起冯韬上周五的低声呢喃:也不知道双胞胎是怎么跟修哥走近的。

    现在看他们的相处,还真是很迷。

    “读书?我没听错吧!”陈斐然声音突然扬起,陆予修忍半天忍不了,一脚踹过去,扬眉质问:“还要我教你控制音量?”

    再说话时,陈斐然明显压低了声音,但是对于刚刚陆予修的说法进行了嘲讽:“修哥,学习?这俩词我真是怎么都凑不到一起去啊!”

    陆予修啧了一声:“不允许我改邪归正啊!”

    “行,当然行,非常行!”陈斐然说完就乐得转过身,笑声确实止不住,显然觉得陆予修提出的这个想法十分有趣。

    陆予修脸上表情不好,他看向若桐的时候,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

    “你也要嘲笑我?”

    “咳,没。”若桐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嘀咕,“怎么突然认识这么深刻了?”

    一句话让陆予修想起这个周末那些让他辗转反侧、反复纠结的各种情绪。

    他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哼笑一声:“都高二了,该努力学习,博个未来了。”

    语气竟跟吕志达一模一样。

    早自习的后半程,陆予修独自回味了一下这个周末对于自身的认识。

    周五那晚匆匆从滑板场回来,他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他放弃了,靠在床头,在黑暗中开始寻找自己如此异常的原因。

    所有原因从源头开始寻找,他为什么要去滑板场,是因为要告诉冯韬,不要泡若桐,不要撩她,因为她要专心学习,虽说他不认同高考定终生的说法,但他并不否认高考的重要性。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不拼爹不靠颜,相对公平的一次考试,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可是他为什么要插手若桐的事情呢,无亲无故的,他有什么意图?下一秒他心里浮现一个答案,他……是个好人。

    可惜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黑暗中,陆予修告诉自己,应若桐是要好好学习的,不应该被感情干扰。他把别人赶跑了,结果没想到自己却想耽误她了。

    谁来把他赶走呢?

    整个周末他都在想这件事,他正视自己的感情,他纠结自己的选择。暗恋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唯一能让他顾虑的也只有若桐这个人了。

    如果他能对她产生正面的影响,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们可以一起努力学习考理想的大学。

    就为了这个破选择,他纠结了一个周末。

    他懒散惯了,突然这么正儿八经地开始学习肯定不习惯,他要好好想想,自己对她的喜欢,能不能支撑他一直走下去。

    能的。

    这个答案他想了一个周末。

    依他对女生的避之不及的性子来说,遇到一个不排斥,甚至很喜欢的女生不容易。

    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第二天早早来到学校,看到曾经信誓旦旦刻在桌上的字,只觉得羞耻万分。他想了各种办法消灭那行字,最后用写着课程表的白纸盖上了。

    原来挡着的书本被他收走了,他们之间不能有这些障碍。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只是……短短一个上午,陆予修想要学习的消息在某个群里传开,一大堆男生陆陆续续来六班找他,言语间是难以置信,震惊,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他们也不喊陆予修出去,三两个靠在窗前,神色不正经地跟陆予修说话。陆予修刚开始还应付几句,后来不耐烦了直接把人轰回去了。

    要不是若桐相信他,被人这样嘲笑下去,实在是太挫伤学习的积极性了。

    那些男生这样搞了一出,班上的人也知道他的决心。

    能好好学习,意味着能和若桐一直走下去。

    他心里闪过这样隐秘的念头,于是面对班上同学的询问,他难得放柔了神色。

    “嗯,是要好好学习了……没有什么家庭变故,就是长大了……真的要好好学习了……”

    陆予修解释得欢乐,但是若桐委婉表示:“其实,把用来解释的时间放在学习上会更好,毕竟要期中考试了。”

    他点点头,果然乖乖看书,后来别人再问起,他会客气地摆摆手说他现在没有时间,快要期中考试了,他的同桌让他抓紧时间复习。

    若桐听得频频捂脸,简直不想理他了。

    还有两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六班的人都在抓紧时间复习。

    若桐根据补课老师的教导,放弃攻克难题,从基础题开始,先把课本的基础知识记好,然后在一道道基础题做好,做对。

    其余难的,慢慢来。

    陆予修在旁边翻着书,心里想着老陆叫他去的补课机构还是要去的,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能给若桐辅导。不过那补课机构叫什么来着,达达?

    期中考前第一天,老师大多不上课,空出时间给他们自己复习。陆予修安安分分看了两节课的书,有些烦闷,下课的时候自己到走廊上透透气。

    他不但自己出去透气,还把若桐给拉出去了。

    “班上不戴眼镜的人不多了,咱们要好好珍惜眼睛。”

    若桐并不想出来:“我还有很多没复习呢!”

    “休息这么点时间不耽误你复习。”陆予修劝她,“你不累,脑袋也该累了。”

    若桐没辙,跟着陆予修看着远方。

    临近考试,都没有多少学生出来,走廊一片冷清。

    安静了一会儿,陆予修道:“来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

    最后还是陆予修找了一个话题:“前面几次考试都没有看你这么努力啊。”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陆予修刚说完,若桐就瞪了他一眼。

    陆予修被她瞪着,笑了笑:“我说错话了吗?”

    “没。”若桐转头,“之前刚转来还不适应,复习什么的也没有头绪,现在的话,至少有了个方向。”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说不定能超过你呢!”

    “……那选座位的时候还坐我身边吗?”

    若桐想了想:“到时再说呗。”

    陆予修撇撇嘴,接着嘟囔道:“苟富贵,勿相忘啊!”

    十分钟的课间太过于短暂,短到陆予修只来得及试探了一句。

    他说:“高中只有学习多单调啊,你有没有想过用其他方法让你的高中变得有趣?”

    若桐想了想:“我不觉得读书无趣啊,有些科目还是挺好玩的。”

    陆予修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起,打断他的思绪。若桐已经转身,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走啦,上课了。”

    他站在走廊,克制地闭了闭眼。

    这可是一个要好好学习的姑娘啊。

    还是等到期中考试之后再说吧。

    在前面走着的若桐脑海里也闪过这个想法,考试在即,现在还是专心复习吧,其余的她暂时不想。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很快开始,她被分到一个陌生的考场,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但是她一个人没多久,在同一栋楼考试的陆予修就找了过来。

    “怎么没进考场?”他问。

    “里面有点闷。”

    陆予修点点头:“你坐哪个位置?”

    若桐给他指了下,他点点头:“这位置不错,在我前面,这次肯定能考得不错。”

    话里的逻辑大概都被狗吃了吧。

    若桐没纠结这个,她问:“你上来干什么?”

    她的考场在六楼,而陆予修的考场就在一楼,他匆匆跑上来,大概是有急事吧。

    “上来看看。”陆予修接着又问了她很多问题,笔带够了吗?2B铅笔带了吗?考试的时候不要急,遇到不会做的就跳过,记得看时间……

    这一番交代下来,考试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陆予修又跟她说了几句就下楼回自己考场了,而她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搞懂他这次上来的目的。

    总不会是特地过来看她的吧。

    接下来的考试,陆予修一有空就会上到六楼溜达一圈,也不嫌弃六楼难爬。

    若桐考完试心里没底,奈何周围没有认识的,连个对答案的人都没有。陆予修上来找她的时间弥补了她这方面的遗憾,她抓着陆予修跟她对答案。

    陆予修一开始死活不肯对答案,劝不过她后,毫无原则地妥协了。他拿过若桐的问卷,一题一题跟她对答案。

    “前面几题我们答案是一样的,这一题答案不一样,嗯,我觉得对的是你……这道题不太清楚,但是你对的可能性很大……这题可能是你对了……”

    对了一圈下来,若桐绝望地发现,陆予修比她还不靠谱。

    “算了,别对了。”

    “哎,等下,我还对完!”

    “陆予修,别白费功夫了。”若桐抢过卷子,“别说我们不一样的题目,就是我们答案一样的,也不见得我们就对了。”

    陆予修:“……”

    “我们的名字叫学渣!”

    若桐一字一句地跟陆予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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