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各地庙宇不少,原由便是神鬼之谈在普通百姓中并不陌生。
越发乱世,越发生活疾苦,信仰便越纯粹,越不谨慎,毕竟真正的凄苦是除了祈神求鬼外,再也做不了什么,而苦到心头,任一点甜都是神鬼的馈赠。
此时山间破庙里。
呼呼呼!
大风呼啸声。
狂风携着寒意穿过夹缝,将窗扉刮得啪啪作响,庙宇中央的火苗也被压低几分。
哐当!
透过窗户上的窟窿,雷鸣前一瞬间,天地皆白。
林末一行人进了屋后寻了处挡风的角落休息,又找了几块木板,填了填周遭漏风的地方。
也不嫌弃地脏,找了堆干草堆坐下,听着火焰噼里啪啦,伴着哗啦啦的雨声,心里倒也显得空前宁静。
庙堂里老人与少女很安静,两人自顾自地在一旁烤着火休息。
而另一方的汉子们则要健谈不少,有一塔没一搭地与林末他们说话,也就此得知了为首的那个豪爽汉子名为萧山。
与一群人都是歃血为盟,点过三炷香,拜了把子的异性兄弟。
比起林末他们一路是靠山吃山,饿了就打兽来吃,身上别无长物,萧山等人带的东西却又多了不少。
不止于什么火石,灯油,还带了不少干粮。
与林末他们聊得尽兴,一听说都还没吃饭,便招呼着一起烤饼吃。
不过在烤饼前,却是一个个从怀中取出布袋,倾倒了些青色的粉末状物事,随后从水袋中倒出水,兑成黏糊状,严肃地将其覆在面馕上。
覆馕的动作一丝不苟,一点空都不落下,如虔诚的僧人礼佛般认真。
最后仔细检查没有疏漏之处,才如松了口气般,开始串馕烤饼。
不过此时面馕已经变得绿油油的,卖相很是糟糕,而且散发着如茅厕般刺鼻味道,让人再也没有丝毫食欲。
这一幕更是让林末等人,以及另一边的爷孙二人,看得咂舌,完全不知在干什么。
“萧大哥,你这整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啊,这佐料,味道未免也太大了吧?”
原本在运转虎魔淬骨诀的林末,待萧山一切处理好后,才打趣般问道。
眼神不时往火坑旁的面馕上瞟。
此时的面馕经过高温炙烤,原本如厕般的气味变得更为古怪。
说实话,有些上头。
“这可不是佐料,而是救命的东西呢!
你可别小看,这一小袋,要是放如今的庆丰县,起码值这个数。”
萧山呵呵一笑,手一张,比了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林末试探着问道。
萧山摇了摇头,“以往五两银子倒是能买着,现在可是有价无市,没人愿意卖喽。”
他叹了声气,面上尽是落寞。
可到底是豪爽之人,下一刻却是哈哈一笑,看向林末。
“说这些干甚?钱财之类的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人这一辈子也是,舒舒服服就好!
哈哈,林兄弟要不先尝尝?这除瘟粉虽然闻着确实令人作呕,可烤好了后,鼻子一捏,吃着也就当喝中药。”
“我暂时不饿。”
虽然右手的‘衰’律毒臂,已经能对大多数毒药免疫,但林末确实狠不下心,吃这色香味都如翔一般的物事。
更何况出自陌生人之手,即使看起来性子是那种最讨人喜的莽汉人设。
“林兄弟你们应当不是庆丰县人,呵呵,说起来还是林瑜这边好,五谷丰登安居乐业哪里像庆丰啊”
萧山叹了声气,翻烤着手里的馕,提起话头。
“哦?庆丰县瘟疫还没好?近些时候没了消息,我还以为都结束了。”
说到庆丰县,林末却是来了兴趣,毕竟从宁阳到林瑜时,正好要途径庆丰。
只是在叶老的劝阻下,直接走的槐回山的密道,倒是刚好错过。
看萧山这模样,好似过了那么长时间,庆丰的瘟疫不仅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嘿嘿!没了消息,当然要没消息,要是消息传出来,这周边郡县的百姓怕是睡觉也安心不了!”
萧山笑了笑,只是笑容很冷,露出森白的牙齿:
“现在庆丰县已经全面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活生生成了一处绝域,违令闯关者杀无赦,你说能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若不是我们兄弟几人恰好当时在山上狩猎,知晓
一处密道,先封城一天连夜出来,怕是也到不了这林瑜了。”
林末等人一惊,坐在外面的林猛更是摸了摸脑袋,念叨着‘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这瘟疫起因如今都未被搞明白,传播途径更是捉摸不透,一开始是小孩,再者是年岁大的老人,
一旦感染瘟疫,先前几天便会出现头晕,咳嗽,视线模糊,体温暴涨的病征,过段时间更会失去神志,六亲不认,疯人便咬,而且还能变得力大无穷根本治不了”
破庙里没有了其他声响,只有萧山轻轻的声音,以及火苗啪啦声。
林末惊了,只觉得这瘟疫有些像前世一部影剧里的t病毒,感染后的人通通变成丧尸?
他见萧山不言语,连忙继续问道:“不是说宁阳许氏派了药师去吗”
“没想到林兄弟这也知道。”
萧山看了眼林末,随后继续道:
“确实去了,一连忙活了三四天,几个发须皆白的老药师商量出了一副灭瘟汤,
开始还挺有用,不少发烧,咳嗽之人慢慢地就恢复正常了,可是就在大家放松警惕时,那些貌似痊愈的人,一下子直接就变成了活死人,逢人变咬,
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乱子呢”
他复叹了声气。
一些人以为自己痊愈了,便掉以轻心,拒绝被隔离看管,民情激愤下,周胜军不得已也只能同意。
结果却是病情骤然恶化,一下子失去神志,遭殃的大多是患者家里亲人,结局说是人间惨剧也属实不为过。
“再后面宁阳那边也出了事,几个许氏的大药师连夜离开,瘟疫也变得更加严重,最后便封了城,成了如今这番境遇”
众人脸色变得不再好看,有脑子的稍微一想便能想到那的惨状。
“至于这除瘟粉。”
萧山摇了摇手里的布袋。
“其乃是许氏的几个大药师临走时留下的,据说是由蜃灰与青心草,再加一些药草炼制的,
除瘟粉和上水,饮食时沾上,能毒死瘟虫,如果实力能支撑,再将其洒到屋隙,住所,那效果便更好。
不过这玩意刚出还好,价格十文钱一袋,大多数人都能承受,可封城后,价格一下子便高了起来,五十文,一百文,十两
到后面普通人也就吃饭时抹了一点。”
萧山苦笑道。
林末沉默了。
他现在药经看过不少,大致也能瞧出这除瘟粉到底什么来由:主料是蜃粉与青心草,
蜃,大蛤也,蜃粉则是蜃壳烧成的灰,确实有驱扫虫豸的效果,寻常毒虫感其气就会走避;而青心草也简单,是种常见的草药,效果是清心明目,冷静心神。
也算对症下药,只是多少有些
不过林末终究没有问出这除瘟粉到底有没有用,实际上周胜军封城便已经说明答案了。
或许效果有,但更多是种生命寄托,代表着希望。
轰隆!
这时刚好庙外劈下一道惊雷,将屋内萧山的脸照的雪白。
萧山恰时笑了起来,苍白的的模样有些诡异,
他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面馕,也不喝水,就硬咽,半点眉头也没皱,最后咽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悠悠道:
“听说前段时间周胜军倒是传出消息,马上会想出解决办法,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姑且希望吧。”
说罢,将另一串烤好的馕递到林末面前。
林末摇头。
要递给林远桥等人。
尽皆摇头。
“看来真不尝尝啊,哈哈。”
他笑道,也不觉尴尬。
只是继续费劲地吃着,不断咽着,一边吃,眼眶慢慢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后面,没了谈兴,一夜无话,众人候着等雨停。
此时,淮平郡外,一处幽深的山谷。
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美的少年,带着一队精锐军士,来到这处常人眼里,根本没甚名气,只是终年白雾的小谷。
少年走到谷前,看着藏在青藤下的‘洞真’两字,点点头,也不畏惧身前浓密的白雾,屏退身后人众,一步跃了进去。
其身上散发着蒙蒙的黄色光泽,方一迈入白雾,原本黏稠似水的白雾骤然便分开。
眼前只出现:两间茅草屋,一圈篱笆墙,水井旁还留有一块菜地,上面种着少年不认识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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