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车里有孩子，祁言没靠得太近，亦给了陆知乔几分颜面，只在她肩上轻吹了一口气。冗长的热意蔓延至耳边，腿忽而发软。</p>
不待人反应挣扎，她主动松开，转身钻进驾驶座。</p>
陆知乔僵愣着，见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那人探出头，“你黑色，我白色，很配。”</p>
“……”</p>
窗户又升上去，不一会儿，白色车子先行离开，陆知乔望着停车场出口处，视线里只有一缕车尾气。</p>
小区到学校车程只需要五分钟，但因为路上红灯太多，有点堵，又是周一，满打满算也要留出至少十分钟。</p>
祁言出来第一个路口就遇到了红灯。</p>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a8在后面缓缓停下，她抿唇轻笑，转头瞥了眼右侧的女孩，“陆葳。”</p>
小姑娘规规矩矩坐着，神经绷得格外紧，一听老师喊立马转过头，瞪大了眼睛。</p>
她的五官只有眼睛略像妈妈，不过骨相很好，皮肤很白，是个美人坯子。因学生太多，祁言平常没怎么注意过她，模糊的印象里这孩子比较内向文静，仅此而已。</p>
“平常都是妈妈送你上学么？”</p>
“不是，我自己坐地铁。”</p>
“爸爸不送？”</p>
红灯还剩二十秒，窗外人声车笛声此起彼伏，祁言单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按起右侧车窗，噪音被隔绝在外，她眼角余光看到女孩低埋着头，迟迟没答。</p>
昨晚她没正面问，陆知乔也没正面答，有些事情涉及原则，她仍是不放心，必须弄清楚再下手。</p>
现在的小孩子都精明，问得太直白，难免被怀疑意图，想来想去也只能旁敲侧击。但就这孩子的反应来看，她或许猜得对。</p>
就在最后一秒，陆葳小声说：“爸爸去世了。”</p>
绿灯亮了。</p>
祁言手心里全是汗，滑了一下，险些挂错档。</p>
“抱歉。”</p>
她嘴里说着，内心并无歉意，甚至有一点雀跃，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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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分，陆知乔踏入公司大楼。</p>
整栋楼隶属新北集团，坐标寸土寸金的江城cbd中心，主要做智能硬件和电子产品研发。陆知乔是本地人，大学刚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十年有余，已然跻身高层。</p>
“陆总监。”</p>
“陆总监好。”</p>
“陆总监早。”</p>
“……”</p>
上到营销部，一路都是职员，陆知乔颔首淡笑，大步流星进了办公室。</p>
百叶窗被拉起，外面的阳光斜进来，很亮，桌上放着泡好的花茶，还在冒热气。助理小万正用座机打内话，见她进来，草草说了几句挂掉。</p>
“总监，舒总让您上去一趟。”</p>
陆知乔愣了一下，点头，把包放桌上，“知道了。”</p>
营销是个大部门，细分为销售部、市场部和公关部，她一人管理三个部门，每天忙成陀螺，领导有事都直接打她手机，不至于这么弯绕。</p>
她一面心里掂量着，一面乘电梯上到二十九楼，敲响了总经办的门，然后进去。</p>
“舒总。”</p>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闻声转过来，看到陆知乔，笑了一下，眼神示意她坐。</p>
总经理，舒敏希。</p>
陆知乔难得勾了勾嘴角，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耐心等待。</p>
耳边是一口流利的日语，公事公办的口气，她虽然听不懂，但能猜到是工作电话。</p>
过了会儿，舒敏希挂掉电话，绕过办公桌坐下，开门见山道：“日本帝成株式会社的代表团下周四过来，需要我亲自接待，但是跟展会的时间撞了，所以展会那边要辛苦你替我跑一趟。”</p>
每年十一月初在g市有一场大型国际贸易展会，参展商将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客户面对面交流，公司一直很重视这块，以往都是副总带队参展，但上半年副总离职了，董事会始终没有任命新的人选，这事儿自然落到了舒敏希头上。</p>
可她日理万机，忙得很，事情十有八|九要交给信得过的下属去做。</p>
展会是个香饽饽，公司高层们盯红了眼，谁能接手，谁就几乎可以说是半边屁股坐上了副总之位。</p>
陆知乔很清楚其中弯绕，只是没想到舒敏希会如此干脆地将任务交给她，一时觉得没那么简单了。</p>
“怎么，时间安排不过来吗？”见她没反应，舒敏希微微皱了下眉。</p>
的确事发突然，很仓促。</p>
“如果你也抽不出空，就只能另选他人了。”这话带着惋惜的意味，还有些许暗示。</p>
陆知乔迟疑片刻道：“有空。”</p>
原本她答应了女儿，下个周末一起去野外烧烤，现在看来泡了汤，展会持续两三天，回来又是新一周的工作，别说出去玩，连休息都没有。</p>
但大好的潜在升职机会，她没道理不要，至于香饽饽为什么给了她，隐约也能猜个七八分。</p>
舒敏希松了口气，十指交叠，笑道：“展会资料和参展策划我一会儿发到你邮箱里，你以前也跟去过，可以自己看着调整。”</p>
“嗯。”</p>
“好了，去忙吧。”</p>
陆知乔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p>
“舒总。”</p>
“嗯？”</p>
她转头问：“青木会长的女儿也在代表团里吗？”</p>
舒敏希一怔，眸光迅速暗了下去，将脸转向一边，没有答话。</p>
陆知乔识趣不再问，开门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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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展会任务，时间紧迫，少不了要加班，陆知乔提前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晚上自己吃饭，然后一直忙到八点多才走出写字楼。</p>
晚高峰已经过去，路面不堵。十五分钟后，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p>
陆知乔停好车，刚打开门，一辆白色轿车开过来，大灯晃了两下，她抬头，就看到那车缓缓停住，倒库一气呵成，稳稳当当停进旁边的位置。</p>
当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p>
“这么晚下班？”车窗开着，祁言探出头朝她微笑。</p>
陆知乔关门落锁，往前走了几步，“你也是。”</p>
印象里初中老师只要不带毕业班，工作时间基本就是朝八晚五，规律得很，哪里至于现在才回来。她想不到要接什么话，顺着答也不愿多讲，便应和一句。</p>
“陪我们副书|记吃饭，吃到现在。”祁言无奈道，关窗下车，锁了门，“走吧，一起上去。”</p>
陆知乔微微皱了下眉，不语，两人并肩往电梯间走。</p>
副书|记，听着就像是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她不清楚学校的领导层级，只莫名觉得不舒服。</p>
电梯门开，她先一步进去。</p>
祁言后进去，按下九层，突然开口道：“女的。”</p>
陆知乔愣了愣，没说话。</p>
电梯缓慢上升，狭小的空间里一片寂静，两人之间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不远不近，空气忽然有些燥热沉闷。</p>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仍是那晚在酒吧闻到的，像冰凉的柑橘，又像沉厚的檀木，冷冽十足。祁言不常喷香水，但略懂一二，她鼻子很挑，喷街香的女人一概是俗气，唯独这人与众不同。</p>
“你用的什么香水？”</p>
陆知乔看了她一眼，顿道：“阿尔忒弥斯。”</p>
“月神？”</p>
“也是狩猎女神。”</p>
话说完，电梯停在九楼，门缓缓打开。</p>
陆知乔率先出去，祁言跟在后面，灼|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肩背，“等一下。”</p>
那人顿住，侧过半个身子。</p>
“上次你落了东西在我这里。”祁言低头翻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巧的耳钉，放在掌心里，朝她摊开。</p>
碎钻的光泽在灯影下细闪，璀璨刺目，陆知乔蓦地想起那晚，脸颊一下子烧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p>
祁言眸里笑意渐浓，上前抓住她的手，梳开五指，将耳钉放进去，再缓慢包覆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落在我们睡|过的床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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