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僵硬。
云夫人跟云将军觉得这婆子的去留还得看女儿，心中不免犹豫。
如今云府可以说很安宁，没有什么大事，一切都和美。
他们不愿打破这种宁静，更不想女儿不高兴。
云念迎上父母投来的视线，心下愈发觉得古怪，便看向婆子，轻声询问：“你只说你过得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苦法，这些年都遭遇了什么，在哪里住，又在哪里做工？”
闻言，婆子不禁一怔。
她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眶说道：“老婆子离府后，原本打算去投靠亲友，谁知那些人情比纸薄，个个都不待见我。我存下来的那些个体己钱都被他们搜刮了去，他们见我没了钱，便直接将我撵了出去。”
接着她又说她庙里住，差点被贼人杀害，沿街乞讨，差点被乞丐们打死的事。
末了，她垂泪道：“倘若我还有法子活命，也不会再回来麻烦老爷夫人，我思来想去，我就剩这一个去处。老爷夫人若是可怜我，就赏我一口饭吃，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怜惜，有的还落了泪。
即便是过去那些跟她有恩怨的，听了这番话，都忍不住动容，觉得她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中一个婆子哭道：“你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即便不找夫人老爷，就是从侧门透个信给我们，我们也可周济你。”
“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我身无分文，没钱雇车，更没人愿意捎我，我是一步一步走来的。”
听到这话，云将军也被打动。
云夫人心里也有了想法，不如就把她留下来，云府这么大，多养一个人也没什么。
“不行。”
云念得知父母的想法后，断然拒绝。
众人不免惊诧，婆子的这番遭遇，纵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容，小姐怎么还决绝呢。
“小姐，您就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收留她，我可以把我的月钱分她一些。”
其他人也纷纷劝解。
他们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
云夫人也说：“她看着怪可怜的，这会将她赶走，她又能去哪儿呢。”
“不，娘，此人不能回云府。”
云念态度坚决，见众人不解，她又解释：“我不是心肠狠，而是她不值得同情，倘若她心地善良，又或者勤恳些，断然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说是老骨头，但仔细算起来，她还不及现任管家年纪大。
她有手有脚，要是能吃苦，不说别的，一日三餐总有着落，绝不可能过得如此凄惨。
“当初云父赶她出去，肯定是给了遣散银子的，不可能亏待她。”
说到这，云念的视线落在婆子身上，声音忽地冷起来：“你说你的那些钱都被你的亲戚搜刮走了，你没钱来这，那你脚底上那双鞋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细看，那双鞋干干净净，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值钱货。
一个舍得给自己花钱买那么好鞋子的人，肯定也吃不了多少苦，只怕是刚好花没了，就想着回云府。
说什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纯粹是谎话。
更何况，她在云府也待了一些念头，肯定攒了不少积蓄。
云府众人听了云念的一番话，顿时醒悟过来，是啊，她存了那么多的钱，平日里还那么吝啬，还喜欢装穷，怎么可能在亲戚们面前露财。
“小姐，我没撒谎，我说的句句事实。”婆子有点发慌。
她好不容易来了云府，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再说，她最近确实过得很惨，把没吃过的苦都吃过了。
云念轻笑：“是吗？你好手好脚的，其实也不必来云府，去其他府上做事也是可以的。”
依照云夫人的性子，她是不会把下人赶出去这类事通报其他府上的，这婆子大可以去那些勋贵人家讨时做。
偏偏她懒惰，不肯勤恳做事，才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云将军眉头紧皱，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那此事就交由你来做决定。”
老婆子一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小姐这态度是不可能留她的！
她便去求云夫人：“夫人，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打起精神，绝对不会再犯糊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是离了云府，就真的没去处了。”
听她说得可怜，云夫人又开始犹豫。
其他下人却觉得小姐做得对，这样一个懒惰的人回来，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们。
婆子又去求云念，开始诉说自己的艰辛，又说自己真的没钱，鞋子是一个进庙烧香的夫人看她可怜送给她的。
然而云念不为所动：“你若是回来，那便坏了规矩，你还是自寻出路，那些富贵人家肯定缺粗使婆子，你不妨去试试。”
婆子抿唇，她昔日可是云府的管家，让她去粗使婆子不是在折辱她么。
她懒惯了，让她去做那些卖力气的活，她是做不来的。
云夫人叹气：“你要实在没去处，不如去城东赵家，那边在分家，立了几个新府，正缺使唤的人。”
她琢磨着，大不了，她再给她点银子，周济她。
云念看出母亲的心思，摇头说：“娘你要是给她银子，她还是死性不改，到时候没银子花了，就会回来找您，长久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说，我们府上是不养闲人的。”
众人都赞同这话。
这让那些担心婆子回来的仆人们安了心，她们觉得小姐说得对极了，这样的人回府来也会偷懒，把那些脏活累活全都甩给别人。
云将军沉声说：“也是，你如今还有力气，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去其他府上做事也不是不行，你若是愿意，我便给你写封书信，你拿给主人家，对方必定会收留你。”
他能这么做，已经是仁至义尽。
倘若换了那些蛮横霸道的人家，她别说换衣服吃点心，估计对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她，说不定还会痛打她一顿。
仆人听了云将军的话，纷纷感慨，他们这是遇到好主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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