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己的徒弟被擒,白露寒与徒弟们举步向前进了丈许。m.hjaju.白露寒施展其“枫叶卷霜”之轻功先徒弟们一步在马车二丈开外之地立定。
轻羽飘风,素雪盈袖;枫叶卷霜,四野生寒。
杏娘与师潇羽见其履足轻迅霜袖萦尘,乃知其轻功了得,可直到白露寒双足落地,二人才发觉他两袖清风之中暗藏着一缕极为阴险歹毒的冷风。
二人急忙敛袖掩面,但还是迟了。
那一股骤然而起的邪风不仅给扑了她们一脸尘土,还给二人娇嫩的脸上落了一层清霜。
霜风摧剥利如刀,杏娘与师潇羽顷刻感觉到一阵刺骨之寒意包裹住了二人的脸庞,五官顿时僵硬得就像冬日冰封的湖面一样,二人揉搓了好久都未能将这股寒气彻底驱散。
师潇羽吃了这哑巴亏,哪里肯善罢!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顿时怒形于色,欲待发作,却见杏娘目光暗语,又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人家这是激将法,存心想激我们出手以便试你我以及车中人的底细,你若这时出手,可就正中人家下怀了。
师潇羽眼神会意,虽然心中不甚甘心,但为着“大谋”计,她还是暂且忍下了这口气。车中人也似乎如杏娘一般一早洞悉了对方的用意,隐忍未发,一直暗中观察,坐观其变。
“丫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白露寒带着一种温和又不失威严的语气问道。
显然,他还不明白为何这两个女孩在他的“一默如雷”之后还能神色不改,但见二女经霜犹未改色,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纳罕;又见车中始终无有动静,心中更添了几分惶惑与警慎。
那马车中明明有人在,却不露面,也不出手,连一点声响都不露,究竟是那人武功轻浅不曾察觉车外动静,还是那人武功至深故意潜藏不动伺机而发?
白露寒未能一举试探出车中人武功深浅,暗自惶疑,所以在言语之中保留了两分谨慎和一分敬意。
“你问我们是谁,那可真是奇了。不是你要找我们么,怎的见了真佛,你倒是不敢拜了?”师潇羽恼恨地瞪了一眼意欲以眼色暗渡的白石桥,然后佯作惊讶地向着绣羽白头翁反问道。
白露寒目光微缩,略一思索,向着手里握着碧落箫的杏娘问道:“你就是十三晚峰金雁飞师清峰师仙翁的千金,人称曲中黄莺、云中紫玉的师潇羽?”
白石桥将杏娘错认成师潇羽,他的师父绣羽白头翁也是一般的错认,不过他的错认不仅仅是因为杏娘手里的那管箫,还因为杏娘的气度和仪态更为沉稳更为雍容。
于他看来,只有这样的气度才符合太乙仙翁千金之女的风范,只有这样的仪态才符合祁门女主人的风范。
杏娘虚意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问道:“听说,您要和祁门做一笔生意?”
“确有此事。”
“好,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你?你能做主吗?”
“没错,我做不了主。”杏娘转头觑了一眼师潇羽,“但是我不点头,您这笔生意,我保准你成不了。”
绣羽白头翁沉吟未答,倒不是他不愿意和“师潇羽”谈这笔生意,只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多少有些不痛快。
见师父不言语,白石湫以为他的师父是因为其师弟被对方捏着,所以心存顾虑而迟迟不语。他不知道,早在他出声之前,他的师父就以一个微妙的眼神欣然作出了回应。
“要谈生意,先放了我师弟。”白石湫自作主张,代师父发声道,而他的师父很显然并不喜欢他的自作多情。
“你就是你师弟口中那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大师兄啊。”师潇羽哂笑道,“你师父都没有发话呢,你冒什么头插什么嘴啊?难道如今青枫浦是你这个大弟子说了算?”
“白前辈,如今这青枫浦是你说了算还是你这大徒弟说了算啊?别这头我和您商量定了,回头还得和他再商量一遍啊。”
师潇羽这几句话话里有话分明是不怀好意,白石湫听声在耳,却不屑置辩,只道:“你这小丫头,不要无事生非。做买卖讲的是公平,如今你扣着我师弟,分明是想压我们一头,那我们还怎么把生意谈下去?”
白石湫自信:在一个外人的风言风语和他的赤胆忠心之间,他的师父自然是会相信后者的,这既是当前一致对外的情势所需,也是他们多年师徒情分的必然之果。
可惜他太高估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分量了。
“白石湫啊白石湫,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师潇羽失望地摇了摇头,低头瞟了白石桥一眼,说道,“你道我是怎么知道那青枫谱十二令的吗,就是你这个好师弟告诉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白石湫颇为耿直地急问道,但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不对,石桥不可能背叛师门。
“因为”师潇羽拄着刀首,故意含辞不吐,那迟疑的眼神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白石桥适才被师潇羽那一瞪眼吓得登时拉下眼皮,低头看着自己膝前的一寸之地,不敢再有多余的眼神,连眼角的余光都严格地约束在那一片狭窄的范围内。此刻听闻师潇羽此言,他猛地抬起头来,也不管脖颈之间那正在流血的刀伤之痛,双目用力圆睁着,似是要迸脱出眼眶来。
师潇羽斜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因为他想当大师兄!”
“他说了,这次的买卖关系着青枫浦的生死存亡,倘若我们这次能助他做成这笔买卖,那他以后在青枫浦的地位也就不再屈居你之下。如今你们师父白发苍苍,已然风烛残年,想必过不了多久,这青枫浦就是他说了算了。”
“他还说,今日这青枫谱十二令只不过是定金,日后等他执掌大局了,另有重酬。”
师潇羽信口雌黄,但所言并非全都是假话。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白石桥从来都把它们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此刻听着师潇羽这些话如雪花一般落在他的耳朵里,他全身不由得地颤抖了起来。
他吃惊而怨毒地瞪着师潇羽,也瞪着他那些冷眼旁观的师弟们,鼻腔里不断地发出模糊的“嗯嗯嗯”声以表示否认,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欲哭无泪地表情里极尽楚楚可怜之哀戚。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做生意要讲公平,我祁门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所以我们断不会和你师弟做这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生意的。只是怕你们说我们空口无凭诬陷你师弟,我们才收下了他的定金。”师潇羽又道,“所以我们扣下你师弟,根本不是为了压你们一头。”
未待师潇羽把话说完,白石湫就大声疾斥道:“不可能!我师弟不是这样的人。”
身为青枫浦的大弟子,他有责任有义务捍卫本门的尊严。即使他对师潇羽之所言有五分的相信,他也要将另外的五分放大到十分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咯喽?”师潇羽眼眸一闪,露出一丝狡黠,“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呀?”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何曾说过一句假话?”白石湫凛然道。
“是吗?那我刚才明明跟你说典璧和昆莫往左边那条道去了,你为何要跟你师父师弟说他们往右边那条道去了?”
师潇羽没有留给白石湫置辩的机会,“呀!”她蓦地一声惊呼,“不会是那昆莫说的是真的吧?”
乍闻二樵客于左道奔逸而去,青枫浦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白石湫,此刻又闻师潇羽半吐半露好似确有什么惊天之隐情待言,每个人的目光也不觉染上了一层青霜之色,那锐利而冷峻的目光也由此纷纷转向了师潇羽,犹似在问“昆莫说了什么?”
师潇羽见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容她再迟疑,遂也不好再迟慢,沉吟片晌道:“他说,他和他师兄方才得以顺利脱身,多亏了绣羽仙翁手下的一个弟子没有及时举刀刺杀他师兄,让他师兄得以喘息。也正是因为这一下,让他师兄弟俩最后能够死里逃生。只是他不认识这个弟子,也不知道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只能日后有缘见了面再言谢了。”
青枫浦师徒八人与秦樵派二樵客的那一场打斗,当时既无人在场,也无有人路过,除了打斗的双方,再无余人知晓,所以她这一番话自无可能是她杜撰的,只能那二樵客说的。
所以,师潇羽这番话不由得青枫浦的这八人不信,屈膝在地的白石桥这时更是气愤地挺起了胸膛。
白石湫愕然失色,目瞪口呆。他和他的师父及师弟们都只知祁门九针非同凡响,却都不知这祁夫人的耳力也一样非同寻常适才他们六对一的争吵声虽远,却已尽入她的耳朵之中了。
此刻,百口莫辩的白石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面红耳赤的表情却好像是被千言万语塞住了喉咙。
如闻双重惊雷的他,先是被师潇羽当头打了一个闷雷,雷鼓填填,打得他懵懵然不知所言是我听错了吗?你说往左了吗?
正当他兀自犹疑不定之时,忽然间列缺飞光,霹雳流火,他只觉得眼前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他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暴击了一顿,以致于他的身体和他的两颊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奋力地想大声嘶喊出来,可半天了,他的喉咙都跟哑了火的炮仗一样发不出一点声来。
许久,他才从阻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
“你胡说!”白石湫戟指怒目,声音有些颤抖,“我没有!我没有!刚才明明是”
反应略显迟钝的他显然已经听懂了师潇羽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果是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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